第27章 装

余光瞥见那捧着帽子的亚雌去而复返，顾瑜抖开手中的折扇横在脸侧，回避之意再明显不过，可惜亚雌是个没眼力见的，他垂首使劲眨了眨眼，再微笑抬头坚持道。

        “克劳狄乌斯目的地就是我的家乡巴桑，那里不仅有万顷花田，还有无数终日耕作的农民，我们为了感谢绅士们的慷慨，用最好的材料制了很多帽子，一顶只要一个星币！”

        “您若愿意戴上我们的帽子，会是我们最大的荣幸。”

        折扇小弧度收了收，巴桑，顾瑜知道啊，著名的鲜花之都，也是帝国最贫苦的地区之一，因为土地都被富豪买走用来种花了，那里吃饭要靠进口，原住民微薄的收入根本保证不了基本的温饱。

        看着亚雌要哭的模样，不似作假，顾瑜乐意行这举手之劳，更是打心底的。

        关键是，他真没钱。

        折扇不由扇得急促了几分。

        画面就此按下了暂停键，怪虫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靠在椅子上不停摇一把其貌不扬的扇子，白衣商贾尴尬地站在他面前，有点后悔自己的话多。

        现在这般不上不下的要如何是好？

        抱胸看热闹的京辞都要睡着了，“顾爷，要不麻利给点？”

        嗯？顾瑜动作一顿，什么顾，什么爷？他不可思议地转过头，望着京辞，端详了半晌，沉默。您哪位？

        完全没有弄懵顾瑜的自觉，京辞还在催，“您不会没有星币吧，也是，您只开支票。”

        “……”他到底是谁？

        终于感应到顾瑜面具后一言难尽的眼神，京辞反应到顾瑜没认出他，了然“噢”了一声。

        “几日不见，您就把我忘了？”他左右看看，背过身，朝顾瑜的方向猛地一掀面具，非常恶劣地做了个鬼脸，然后迅速又将面具扣回——玩世不恭舍他其谁？

        顾瑜被鬼脸逗笑了，别的虫做这样的举动或许有些轻浮，可他是京辞。他对京辞勾了勾手指，待他走近，指着他对白衣亚雌道：“他会买下你所有的货物。”

        京辞的笑意僵在脸上，这样搞得他很有赶着来送钱那蠢味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京哥。”

        “当然愿意，”京辞单手撑在顾瑜椅侧，一手从怀中抽出支票，俯身自顾瑜这边推向亚雌，这个姿势对顾瑜而言压迫感十足，特别是京辞还侧头，缓缓靠近他的脸，“毕竟，崽儿你是特殊的。”

        混乱的辈分让白衣亚雌傻傻分不清，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欣喜若狂，他的东西卖出去了！他们说他们全都要！简直是天降之喜！

        “谢谢，谢谢您！”亚雌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了，受挫太久，如此措不及防的好运反而让他不知所措。小心翼翼收好支票，再三致谢才离开，他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边动静不小，引起了不少虫的注意。

        一批白衣商贾闻声赶来，在顾瑜好心提醒下，一窝蜂将京辞围住，虫群里，京辞眼神似笑非笑地望着“过河拆桥”的顾瑜，明明双方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但就是能参透对方心中所想。

        顾瑜对他眨眨眼，端起长笛杯遥遥与他相敬，模样倒是悠然自得，两虫位置竟是掉了个个儿，现在轮到顾瑜看热闹了。

        而京辞岂是为半克金折腰的虫？他听着商贾们卖力地推销、卖惨，谁说的真，谁说的假，他都无所谓，潇洒掏出一把支票，投饵似的，喂入鱼群，自己则悄然抽身。

        今天他还真就搁这做慈善了。

        说出去都要笑掉普厄乌雅的大牙。

        “公子，您让它熠熠生辉。”

        顾瑜轻举着一张用血珀、托帕等各种宝石点缀的面具，暗银色茛苕花纹在面具上流淌，配上殷红的唇瓣瞬间旖旎多情。

        他没有摘下自己的面具，只是把这张冰白色面具再压在原有的面具上，金发商贾捧着铜镜，说着好听的话。

        顾瑜轻笑，专注听了半晌，见军雌都有点儿口干舌燥了才好笑地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嘴上道：“确实非常好看，我非常喜欢，让我们再聊聊吧。”

        殷云乔顺从地坐下，宽大的衣袖与顾瑜的斗篷交叠，他们双手不知何时紧紧交握，看似是遮了，但稍微细心点就能发现端倪。

        不正经的商贾遇上了不正经的买家，倒是一拍即合。

        经过的军校生只一眼就将这两位排除疑似竞争对手的名单，哪有这样做任务的？

        最后顾瑜抽开手起身，婉拒了军雌购买的提议，排队等着的商贾闻言瞪大了眼，这虫怎么这样，那个金毛费这么大功夫，又陪聊又是让摸的，都白给了。

        这虫不能处啊。

        “此物之美，唯您之配。您不要，它也回不到原来的价值了，不若……我将它赠予您可好？”

        “哦？”顾瑜挑剔地将面具拿在手里把玩，“也行吧。”

        什么，还要倒贴？！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围在顾瑜身边的商贾瞬间作鸟兽散。

        后来顾瑜先后与0408队各虫完成会面，在平民舱的他们搜集到的消息超乎预料的多，单单是放置拍卖品的地点，他们就说了二十多处，排除重复的都还剩9处。

        拍卖物总共才十件，在不是件件稀罕的情况下，启用9个储存舱怎么听怎么离谱，顾瑜仔细回想着这9处舱室在星舰的大体位置，脑子里转得飞快，他昨天用那个工程师给的资料简单画出了星舰大体结构，还真锁定了一处暗舱。

        恰好与0408给的信息对应，所以这处是要重点关注的。

        “你在想什么？”雄虫笑着与顾瑜碰了碰杯，对这个刚来的雄子还是很有好感的。

        “唔，”顾瑜指了指他们面前的青金色墙板，上面朦胧地倒映着商贾打扮的殷云乔的身影，“这是个美雌子。”

        “哈哈哈，”寸头雄虫轻锤了下顾瑜的肩，撺掇道：“喜欢？喜欢就去认识认识啊，隔着墙板看算什么。”

        “雾里看花，越看越喜欢。”顾瑜自然不可能去搭讪殷云乔，只淡淡表示自己就好朦胧美这口，几个雄虫哈哈一笑，也不在意。雄虫身边最不缺的就是美雌子，他们不至于见着一个就扑上去。

        顾瑜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这些雄虫聊着，他刚刚在洗手间换了身行头，比之刚才自闭儿的斗篷客模样，顾瑜现在俨然是盛装打扮来参加假面舞会的公子，个性十足的派头让他轻而易举就加入了雄虫们的热聊。

        “噢，雄子阁下，您别离我那么近……我见着您就心跳加速。”声音年轻而热忱。

        被夸赞的雄子矜持地抬了抬下巴，姿态虽然依旧傲慢，眼神却软下来了，转头和其他雄虫说：“年纪不大，嘴上却是抹了蜜似的。”

        “哪有哪有，”说话的军雌红了脸，乳臭未干的少年气几乎要溢出，“我只是见着您有感而发罢了。”

        “哼。”雄虫默认顾清知跟在他身侧，将他带进了自己的交际圈。

        雄虫们继续聊天，顾清知乖巧地装作自己是背景板，只在雄虫瞥向他时腼腆地低头，成功打入是讯息风暴中心的雄虫圈。

        顾瑜转身看到青涩单纯的顾清知，来不及惊讶，就听他一口一个“哥哥”的到处喊，顾瑜眼角一抽，这兄弟是真的能屈能伸。

        顾清知没发现顾瑜，顾瑜也没有与他相认的意思，两虫都安静地潜伏在雄虫的闲谈中。

        终于，一位雄子道：“可惜拍卖物不能追回了，哎，那戒指我还挺喜欢的。”

        “安娜丽丝？你雌父捐的那个？”

        “嗯，虽然比不上伊西丝之眼，但也是个宝贝，去年我雄父戴着它参加宫廷宴会，在虫皇陛下面前可是狠赚了一波眼球呢。可惜，还没到我手里，就被雌父捐出去了。”

        “这种稀罕物捐了也是要被拍走的，不如自己留着。”

        “罢了，都送去顶楼了，反悔太丢份儿了。”

        顶楼？顾瑜悄然抬头，所以顶楼也是一处放置点么。

        回到房间，确认了一遍周围确实没有任何监听装置，顾瑜暂时没看光脑闪烁个不停的消息，而是找到被芬耳姆“回收”的东西，那个殷云乔塞给他的面具。

        端详半晌才发现边缘被衔接过的痕迹，他就着纹路将面具掰开，抽出内里轻薄的绢布。

        虫族旧社会贵族为彰显身份搞出了很多花样，用绢布代替纸张就是其中一种，顾瑜将绢布摊开，仔细分辨上面的文字，这是封公爵写给其雌君的家书。

        顾瑜明白云乔大费周章把绢布交给他的原因了，他不确定这线索是真是假，毕竟文字是可以伪造的，而自己是几虫中唯一的贵族，由他辨认再合适不过。

        大致看了几行，顾瑜将绢布丢进垃圾桶。

        假的。语法与排版都没毛病，问题出在字体上。

        花体字的确历来都是贵族信笺中最为常见的字体，但几个世纪前，纳米笔未出现时，贵族的书写工具都采用天鹅羽毛。

        那东西太硬，太容易划破绢布，一般不会有虫愿意在绢布写笔画最为繁复的花体，更何况，就算写了，笔痕也会有明显的粗细变化，显然，这上面并没有。

        打开光脑刚好收到云乔的消息，他说他是在一处隐蔽的货舱处找到这被卡缝隙里的残破信笺的，顾瑜将自己这边整合好的信息发给0408众虫，一番讨论后，因为信息太少，众虫难做取舍，最终决定兵分六路，先试探一波深浅。

        顾瑜负责的便是克劳狄乌斯的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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