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烦恼
“今天我们的导论主要讲得是学科分支以及未来四年的优化培养问题。”
面前男人穿着深灰色的老头衫，整个人黝黑，身材中等，人到中年挺着一个啤酒肚，无框眼镜下面的眼睛显得精明又锐利。
王一凡看着讲台上的班主任的啤酒肚，觉得他并不像个教授，更像个犀利的商人。
“咱们专业对电脑配置要求很高，另外大二大三会组织去北京上海实习。”教授扶了扶眼镜。
底下的同学顿时炸开了锅，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老师，咱们实习是自费？”一个女学生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那当然，怎么可能公费？”教授觉得女生问的问题无理取闹。
王一凡的大脑嗡地一声，感觉后背的毛孔突然张开，粘腻的汗从胳肢窝散布到身体各处，周围的声音已全然听不见，整个人都像在热锅上一样煎熬。
下课铃声响起，所有人一哄而散，王一凡跟随着人流漫无目的地跑着，一口气上了四楼，她并不知道上数学的教室在哪里，刘念看了看旁边走神地王一凡，大声喊道：“别走神了，还得占位呢。”
王一凡这才回过神来，她抿了抿唇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因手中的汗差点把手机摔了出去。她赶忙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这才堪堪拿住了手机。
“我查查咱们上课教室在哪。”
刘念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赶忙拉住她的衣服说道：“跟着我走就行，我知道。”
后面的女生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机。
一路跑到教室，两个人都气喘吁吁，可能是大一，大家的积极性都及其高涨，王一凡眯着眼搜索着前三排的位子，发现已经被占了，她和刘念对视一眼，去坐了第四排和第五排靠近过道的位置。
刚一坐下，王一凡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打开某宝，当输入法出来的时候，她的大拇指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没有犹豫太久，在搜索栏打上了“游戏本电脑”几个大字。
花花绿绿的商品广告应接不暇，王一凡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发酸，她仔细地点开每一个商品，再每一个都退出去。
上课铃响起，她的心凉了半截。
数学老师在上面苦口婆心地讲着微积分，王一凡在下面人云亦云地盯着ppt。
她自问自己从小到大好像没犯过什么错，咋这么滑稽的事情摊到了自己头上。她低下头将ppt上的公式抄在书上，抄完之后她盯着那个潦草的公式，觉得这节课以后这辈子都不会看到它。
索性把红笔一扔，木呆呆地纯看底下的数学老师吐唾沫。
下课铃响起，老师背上他的双肩包，六亲不认地离开了教室。
王一凡觉得滑稽。
她收拾完东西，正要转头找刘念，发现刘念已经走到她旁边，拍着她肩膀说：“我得开会去，中午饭你自己吃吧。”
王一凡点了点头，心剩下那半截也凉了。
走出教学楼，外面阳光明媚，好像这个世界风平浪静。王一凡抬头看了看头上热烈的太阳，不自觉地眯了眯眼，暗暗说了句：“妈的。”
说完，从包中掏出耳机，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向食堂走去。
食堂里人满为患，王一凡耳机中的舒缓轻音乐与这个食堂格格不入，她也不想什么，径直穿过人群，向炒菜的窗口进发。
她抬手看了看表，12点，正是吃饭的高峰期，平常炒菜这个窗口排队的人很少，今日像是全都聚到这了。王一凡在后面张望着，仔细盯着打饭人的手上有没有戴手套，她稍稍抬了抬眼镜，发现自己排的这一队的叔叔没有戴，四处瞟了瞟，跑到了旁边那一队。
这队打饭的人是个妹子，巴掌大小的脸被口罩挡得严严实实，空气刘海暴露在空气中，由此王一凡推断这女生跟自己岁数差不多，她随手指了两个菜，姑娘了然，偌大的铁勺在菜盘里面拱了又拱，在空中掂了又掂，这才放在自己的饭盘里。
王一凡一脸吃惊地看着姑娘的举动，年纪还那么小，这打饭功底就那么熟练了？在姑娘打钱的时候，她小声嘟囔着：“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可惜这声嘟囔埋没在了食堂的嘈杂中。
她随意地找了一个位子坐下，虽说食堂人很多，但基本都打包回宿舍吃，吃堂食的少之又少。
王一凡从包中摸索了下，找出一个紫色的塑料盒子，一拉，躺在里面的是不锈钢的筷子勺子。她拿出筷子，默默地吃着。
吃饭的时候王一凡喜欢走神，脑袋里面空空的，啥也不想，这不，快吃完了，食堂也静了起来，只有旁边两桌团建的男生女生在放肆大笑着。王一凡瞅了瞅，瓜子花生皮掉了一地。
她站起身来，准备倒饭，其实也没啥东西可以倒，那姑娘打的饭菜实在太少，但她还是磕了磕，走个形式。
正准备出门，王一凡想了想，调转回头朝奶茶店走去。
可能天下大学生一个样，吃个饭要喝杯奶茶，出去玩要买杯奶茶，拍个照要买杯奶茶，这就让大学里的奶茶店赚的盆满钵盈。
王一凡将胳膊搭在台上，看着面前的单子，她抬眼发现卖奶茶的服务员正在整理小料，服务员戴着黑色的围裙，里面是个白色体恤，背微微弓着，肩膀虽单薄但也有了介于男孩和男人独有的力量感。好像感知到有客人来，他回过头来，女生有点失望，戴着口罩。
她也没多加细看，直接点道：“我要杯珍珠奶茶。”
“中杯大杯？”
王一凡想了想，一咬牙：“大杯。”随后加了句：“要冰的。”
“冰什么冰，胃不好还喝冰的。”男生转过身去。
怎么这话那么熟悉……
男生也没管背后的人怎么想，径直走到小料边上，打开小盒子，从里面舀了两勺珍珠，想了想，又加了一勺。
奶茶从封口机里出来以后，男生一只手托住杯底，一只手抓住杯沿将奶茶晃了晃。他随手抽出一根吸管放到女生面前。
王一凡使劲凑近了看面前的男生，不可思议地问道：“李子阳？”
“你怎么在这？”
“兼职。”李子阳显然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样子。
王一凡摸了摸奶茶，常温的。
“我要的是冰的，你给我弄错了。”
李子阳双臂交叉，眉轻挑，嘴角扯了扯，无奈地看着面前的女生演戏。
但在王一凡眼里她觉得面前这个人的眼神是在挑衅。
“你这人怎么干的，小心我投诉你啊！”
李子阳呵了一声，转身继续收拾小料。
看着面前男生爱答不理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一凡深吸了口气，一边在心里想着老娘不愿跟你计较，一边将吸管撕开，猛地插了上去。
李子阳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他无奈的闭了闭眼，果然……
这女的为啥每次戳奶茶都会把吸管弄折？
男生走上前，顺手拿了一根新吸管，夺过王一凡的奶茶猛地一戳，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王一凡抿着唇，她不想承认自己是废物。
拿过奶茶，为了掩饰尴尬猛地吸了几口。这家伙不算坑人，珍珠放得还挺多的。
王一凡和李子阳算是青梅竹马，两家在一个小区，李子阳住1单元，王一凡住2单元。因为李家夫妇年轻时候卖鱼，这家人朴实厚道，所以王家经常光顾，一来二去就成了朋友，也没想到那么巧，两家老婆先后怀上了孕，还在一家医院待产，女孩比男孩提前两天出生，就这样两人从小在一块儿耍。
但两人的关系有点奇怪……
王一凡是个乖乖女，但唯独见到李子阳，什么坏话赖话都能说出来。而李子阳性格内敛，但只要看到王一凡必定要呛她。可惜他们的父母非常要好，他们只能凑到一块儿玩。
李子阳学习成绩不好，王一凡学习成绩还算可以，但因为高中进度太快，自己心事太多，高考失利最后考了个二本，但她没有想到李子阳也能考上大学，还跟她考上了一样的学校。
对此，王一凡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瞅什么？”
“你为啥不跟我说你考了这所大学？”
李子阳深吸了口气，语气平静：“懒。”
他摘掉口罩，由于两个人高中不在一块儿上，平常也只有周末才能见个面，所以没想到李子阳变化如此之大，原本肉嘟嘟的小白脸变得棱角分明，眼睛是内双，鼻子高挺，五官看起来清爽又利索。
王一凡不由得笑了一下。
“笑什么？”李子阳被面前的女生搞得莫名其妙。
这么一说，王一凡笑得更欢快了。李子阳咬咬牙，一把拽着她的马尾辫，道：“还笑不笑？”
“不笑了，不笑了。”
男生这才放开，没想到头发还挺顺。
“你学得啥专业？”
“工商管理。”
王一凡了然地点了点头，拍着他肩膀说道：“我风景园林。”
“不过……”
李子阳抬眼，等着女生启口。
“我突然想转专业了……”
男生嘲讽一笑，找了个凳子懒洋洋地坐下，语气中带着些许玩味：“这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是我自己选的，但我也没想到它那么烧钱啊！”王一凡气愤起来。
说实话，当年高考成绩出来以后，王一凡瞬间就颓废了，王一海一看见这成绩就火冒三丈，但为了自己女儿的前途，两个人研究了三天三夜，选出了这个专业。第一考虑到小女孩都喜欢画画一类的，第二也是因为软件学得多，大不了转行。
而王一凡仅仅是因为本地的大学只有它这么一所，而这个专业又是这个大学的强势专业所以选了它。
但两个人都没有考虑到自家的经济问题。王一海是做小生意的，咋说呢，吃三顿饱三顿的，而母亲安欣然就是个售货员，家境一般。王一凡也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栽倒在万恶的金钱手里。
“没事，反正你爸宠你，砸锅卖铁也供你上学。”李子阳揶揄说道。
王一凡翻了个白眼，猛得吸了几口珍珠，吸得珍珠太多，猛然呛了一口。
“咳咳咳，都，都怪你，破奶茶！”王一凡咳得脸都红了。
李子阳抑制不住笑意，想着这姑娘怎么还是那么傻，这么想着，便起身轻轻给她拍背。
像猫被捋顺了毛一样，王一凡的脸色也逐渐稳定
“别想那么多，这才一个月，万一事情没你想得那么糟呢？”李子阳停手，双手插兜懒洋洋地说。
“哼，反正我的事儿跟你也没啥关系。”
“您老就好好攒钱吧，本姑娘先走了。”
王一凡将奶茶一把扔进他手里，傲气地走了。
李子阳看着手里的奶茶，自顾自地说：“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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