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皮筋
王一凡低下头，起身离开。
她重新坐回自己的工位上，眉头紧皱。
一天下来，王一凡都有些混混沌沌，她看了会儿手机，突然弹了个窗口。
“下午接你下班。”
王一凡笑了笑，回复到：“怕我跑了吗？”
李子阳将店里事情处理地差不多，正要进车里，看到王一凡的微信，顺手发了条语音。
“对啊。”
王一凡凑近手机，听到他有些无可奈何的声音，心中的烦闷算是清走了许多。
到了下班时间，王一凡关掉电脑，直奔楼下，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车，车旁倚着一个身影正在低头看手机。
王一凡赶忙走了过去，倚在车旁的那人还没有发现她。女人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踱步过去，看他还没有反应，遂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李子阳抖了一抖，皱着眉回头，发现女人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眉头瞬时松开。
“怎么样，被吓到了吧。”
李子阳关掉手机，玩味说道：“确实。”
他打量了她一眼，发现她将头发一直散着，王一凡不是个爱散着头发的人，她嫌头发在脸庞有些打扰视线，所以上学时期一般是扎高马尾，而到了上班的时候也是扎着低马尾。就连李子阳回来见她的那几面也都是扎着头发的。
王一凡看到他的视线，不禁有些脸热，她赶忙说道：“我要上车，快开车门。”
李子阳笑了声，凑近她，撩起她一边头发，正好露出锁骨的痕迹。王一凡赶忙钳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冰凉，遂直接握住他的手，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一下他。
“你来多久了？”
李子阳顺势牵起她的手，道：“没多久。”
“那你手那么凉。”王一凡显然不信。
李子阳显然不想跟她讨论这个问题，赶忙打开车门让王一凡进去。
王一凡撇了撇嘴，道：“李子阳，你可真是一点没变。”
李子阳进了车门，有些无奈：“哪没变？”
“还是死鸭子嘴硬。”
李子阳笑了下，系上安全带，道：“王一凡，我觉得你这人有个毛病。”
“什么？”
男人也不着急发动车子，看着她散着的头发：“喜欢转移视线。”
王一凡看到他的眼神慢慢移到自己的锁骨上，顿时了然。
“扎起来吧。”
“反正只有我在。”
李子阳发动车子，顺手给了她一根皮筋，皮筋是简单的黑色款式，没有什么装饰，只是依稀能摸到一处好似有干巴巴的胶水，王一凡顺手拿走，也不着急扎：“这是谁的？”
王一凡把玩着这根黑色皮筋,两根手指不时将它拉伸然后皮筋再借着弹力回去松松垮垮套在她的手指上。
李子阳好似跟断了根弦一样，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李子阳，你不会脚踏两条船吧。”
男人用两根手指戳了下旁边人的脑门：“想什么呢。”
“这皮筋本来就是你的。”
王一凡想了想：“没有啊，我怎么不记得给过你皮筋。”
男人哼笑了一下：“你要是能记得就奇怪了。”
李子阳将车拐了个弯：“你小时候给我的。”
男人的思绪慢慢飘回从前。
他记得清楚，那段时间王一凡有点烦躁，没人惹她她也不给别人好脸，不知道的以为欠了她钱一样。
她烦躁的时候也好认，喜欢将自己的皮筋一把顺着头发揪下来，然后放在自己的手心里狠狠□□，对此安欣然一无所知，只是在王一凡每次找安欣然要皮筋的时候，安欣然一边找一边抱怨：“你是吃皮筋吗，一个星期都找我要了三次了。”
王一凡听到之后更加烦躁，刚将手伸到自己的后脑勺，便听到倚在门边的男生哼笑一声。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青春期的男生总是拔节拔得很快，王一凡现在只能堪堪与他的下巴平视，李子阳长得很瘦，或者说那段时间李子阳实在是太瘦了，两边的锁骨凸起，形成一个深深的窝，偶尔拿一些重的东西时，也能看到胳膊用力时露出的青筋。
“你笑什么？”
“我笑了吗。”
“你当我耳聋？”
“跟个炮仗一样，说不定真得把耳朵震聋了。”
王一凡气得一蹦三尺高，她径直走到他面前，趁李子阳没有反应过来，迅速将他头上的黑帽子摘下，李子阳突然感觉到头上的一股凉意，他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孩，语气重带着些许威胁：“把帽子还给我。”
“李子阳，你这是打算高考完就去当和尚？”王一凡嘲笑地看着他的寸头，幸灾乐祸地说道。
男生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寸头，刚剪的头发还微微有些扎人，他微微压低了下声音：“帽子还我。”
外面的蝉还在咿咿呀呀的叫着，叫得人有些心烦意乱。
王一凡显然没有还的意思，她一根手指伸进帽子里，让帽子顺着她的手指转圈圈。
李子阳看了眼在空中做圆周运动的帽子，也没什么神情，径直走到安欣然旁边：“阿姨，皮筋给我吧。”
安欣然也没多想，直接将皮筋递给他，对着王一凡说道：“就剩两根了，别再随便乱丢了。”
男生接过皮筋，一只手将皮筋塞进兜里，另一只手直接夺过帽子戴在自己头上。
“跟我出来。”声音有些许疲惫和不容置疑。
王一凡看着李子阳瘦削的后背，皱了下眉，也没迟疑太久，直接跟了上去。
六月的天即使阳光灿烂，也有些许闷热，空气中好像总是带着些许粘腻的水汽，不经意贴到人们的脑门上。王一凡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大概有三年了吧。高中三年，被无休止的考试和试卷充满，所有人都跟一条又一条的生产线一样，机械笔直地往前进行，没有任何交集。
王一凡觉得此刻的李子阳很陌生，他从小就不苟言笑，但上了高中之后气质却越发冷冽，有时王一凡跟他开玩笑时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有时候会在夜里想为什么，这是她从小到大的玩伴，除了父母以外再没有一个人会这样了解彼此。
但她不敢细想，也想不了太多，因为她的脑子很快就要被那一场被众人期盼但却早已心中明了必败无疑的考试所填充。
蝉依旧乱七八糟的叫着，明明是很短的一段路，也无端多了些七上八下。
李子阳在一个阴凉处停下，他听到后面没有声音，有些疑惑地转过头，便看到王一凡又一把拽下自己的皮筋，将皮筋用力扯着，落在地上无端多了些许痕迹。
“王一凡。”男生看着面前披散头发的女孩，呢喃出声。
女孩愣了愣，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不敢看他的神情：“干嘛。”
男生带着棒球帽，神情有些看不分明，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下个星期高考，能考好吗？”
王一凡突然感觉自己什么也听不到了，只觉得蝉鸣的嗡嗡声占据了整个脑子，她不时地眨巴着眼睛，尝试让自己聚焦，但却感觉眼前的景物模糊一片。
李子阳也不说话，静静等着属于他的答案。
“不知道。”挣扎了片刻，也只能用这三个字去抵挡心中的兵荒马乱。
男生看着面前女孩有些无所谓的神情，唇角倾了倾，但却感觉有些迟滞，夹杂着些许涩然。
他慢慢走近她，有些不顺畅叹息了一下，还没等王一凡想太多，面前的男生突然俯身轻轻抱住了自己，男生的身体散发着热气，但骨头却很扎人，她刚想挣扎，就听见耳边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
“我觉得，我这次会考得很好。”
女孩恼怒地咬着唇，推搡着他，谁知男生将她抱得更紧，声音像羽毛一般轻轻抚着她的耳垂：
“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考得更好。”
男生看着怀中的女孩瞬时没有了挣扎，笑了笑，自顾自地说：“王一凡，这段时间我很烦。”
“烦得我有时候觉得我撑不到高考。”
“我有时候甚至在想，要不别学了吧，反正也学不会，将来就算考上，也不会是个太好的大学。”
他轻轻将王一凡耳边的头发拂到耳后：“但我总觉得，人得不太信命。”
李子阳将兜里皮筋递给她，示意她将头发扎上：“王一凡，别祸害皮筋了。”
王一凡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接过他手中的皮筋，笑了笑，将头发扎上去。
“李子阳。”
“嗯？”
“如果可以的话……”王一凡抬起头，眼睛有些许水光：“我们以后不会变成路人的对吗？”
男生笑了笑，将帽子摘下，将它松松垮垮地戴到女孩的头上，王一凡感觉自己的视线被遮挡，她刚想挣扎一下，便听到一个男声。
夏日蝉鸣，烈日当空，他的话却像清凉的薄荷香。
“不会，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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