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野种，你敢利用我
“公主！你昨日去骑马了！”翌日天还未亮，莫静修就横着眉毛进来。
她怎么知道的？萧若微心漏跳半拍。
“怎么了？莫姑姑。”
“光禄勋大人知道了。”
“他如何知晓的？！”萧若微急得站起来，“昨日我回来并没有骑马。”
“公主！”莫静修苦口婆心，“奴婢早告诉您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您打小就极有自个主意，不服管，这下好了，光禄勋大人是康王爷外侄，您骑马一事定会传到康王爷耳中！”
一场血雨腥风即将来临，萧若微心情跌落谷底，她都如此小心了，每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天绣花练琴，怎么那些人还是成天纠她的毛病？
真的要把她眼睛蒙住，嘴巴封住，困在家里，每一步只能迈半寸，他们才满意么？
“公主，您自个儿看着怎么办吧。”
自从萧若微嫁给褚卫，莫静修就觉得她没以前听话了。
府里有公婆如同没有，丈夫一月最多回来两三次，整个未见山就她最大。
她本身又是个不服管的性子，这下好了，出了皇宫，她花也不想绣了，琴也不想练了，女训女戒更是整整三天没抄过。
今天的事也好给她教训，所以莫静修故意说风凉话，把所有烦心事都堆到萧若微头上。
“大徽律法没规定女子不能骑马。”虽然心里担心，但萧若微嘴上还是要刚一句。
“大徽律法没规定，但人心默认了。公主，奴婢不知道您是怎么轻飘飘说出这句话的，您难道没有想过，若是被朝中大臣知道，尤其是康王知道，陛下会被置于何种境地？陛下为江山社稷已经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公主难道还忍心陛下再因为您，承受漫天的苛责么？要奴婢说句不该说的，陛下为您承受的已经够多了！”
“阿恒”提到萧启恒，萧若微无法再辩，屋内蜡烛在晃动，突然，“啪”的一声，爆了火星，“多亏莫姑姑提醒，此事是我考虑不周。”
她最终还是服软。
“五十遍女戒。”
“是。”
接下来一整天，萧若微都被困在“阳以刚为德，阴能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
“将军，光禄勋没了。”自从散播消息后，褚卫就让孙束明盯着光禄勋的动静。
“知道了。”褚卫站起来。
“将军，您去哪儿？”
“回府。”
光禄勋得了萧若微骑马的消息后，转背就告诉了康王。康王知道后，当即就啐了句，“南阳王府的女人都一样，没一个安分的！”
他由萧若微联想到当年的褚素倾。她虽是名门贵族，大家闺秀，但她也曾骑马。
“爹，我要学骑马！”一日褚素倾溜进军营，看了将士们的马上英姿后，回来就吵着要学。
“好好好！”褚臣极疼女儿，她想学，他便替她找来朝都骑射最好的赵嵉顾。
只是她不仅没学成，还摔了。
十五岁的褚素倾，上有父母、姐姐，下有家臣三千，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摔倒在草地上，不哭反倒哈哈大笑。
她是个精灵，抖着翅膀飞进赵嵉顾心里，冷血毒蛇破天荒笑了，很细微，但他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康王上一秒啐骂了南阳王府女眷，下一秒这话就原封不动传进赵嵉顾耳朵。
亥时，光禄勋死了。
“死了？！磊儿堂堂一个上卿，他就这么杀了！”康王又气又怕，“毒蛇！赵嵉顾真是一条毒蛇！当年他就能亲手杀了他大哥！”
赵嵉顾工于心计，喜怒不形于色。
出生在深门大院，没有生母，又非长非嫡，却能从夹缝中挤出，扳倒长子大哥，致残嫡子幼弟，迎娶高门贵女，硬生生于无路处杀出一条血路，成为南阳王府当之无愧的掌权人。
怎么就惹到这个阎王了！康王怕了，赶紧吩咐，“传令下去，把宣阳长公主骑马的消息封死。”
“王爷，已经知道的人呢？”
“烂在肚子里。你告诉他们如果做不到，光禄勋的今天就是他们的明天。”
半个时辰后，所有消息消失，无人敢再议。
“那个野种来了？”赵嵉顾喝着茶，转着扳指，等褚卫。
“回禀王爷，世子在门口。”
“好。”赵嵉顾拿起鞭子，推开门，褚卫直挺地跪在院子里，父子对视，一条毒蛇一头豹子。
“翅膀硬了？敢利用我！”赵嵉顾直给就是一鞭，距离很近，鞭子钻进褚卫心口。褚卫闷哼一声，胸口炸出一朵花，殷红的。
“孩儿知错。”褚卫匍匐在地，极谦卑。
多年相处，褚卫早已摸清了赵嵉顾对他的态度。他就是想把他踩在脚下，看他卑微匍匐。既然他喜欢，那他便让他如愿。
最初的最初，褚卫是想得到他的认可，还时常费尽心力做些讨好之事。
赵嵉顾嗜茶，他便去学茶道，从无到有，煮得一手好茶。
家宴上，他兴致勃勃，“父亲，孩儿近日学了煮茶。师傅说孩儿学的不错。父亲可愿一试？”
“嗯。”他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
褚卫高兴极了，小心翼翼，倒茶的时候，手直抖，“父亲。”他把茶高高举过头顶，赵嵉顾纡尊降贵抿了口，褚卫满怀期待望着他。
他眉头一皱，下人立即捧着杯子过来。
“呸！”他把茶吐了，“难喝至极！”
褚卫心情跌落谷底，但他并不气馁。
他明白，自己的出生对他而言，是个极大的污点。
本就是他对不起他，更别说他现在想要依靠他，借他的势，所以他对他做什么都不为过。褚卫继续探寻赵嵉顾喜好。
赵嵉顾喜剑，剑术极好，他便送剑，名剑：锟铻。
不知道是他送的之前，赵嵉顾很欢喜，“剑不错！”
见他笑了，管家才敢说：“这是世子爷费好大功夫寻来的。此前世子爷问老奴，王爷喜欢什么”
“他在哪儿？”
“世子爷在门口。”
赵嵉顾三两步打开门，把剑匣扔在地上。剑从匣里掉出，剑柄与赵嵉顾鞋尖相碰。
“重新拿双鞋。”
“是。”管家缩着脖子退下。
“父亲，为什么”褚卫抬头看他。
他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碰过。脏！”
一次次努力，一次次失败，他终于明白，他对他深恶痛绝，他怎么努力都没用。
他能做的只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卑微到泥里，以此赎罪。
褚卫沉默着承受鞭笞，但他丝毫不疼，甚至心里还有些轻松快意。
既可以赎罪还可以给公主自由，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他很满足。
“公主！世子爷被王爷打了！”
萧若微正在抄写，春桃急冲冲进来。
“怎会？”萧若微倏地站起。
“真的！就在前院！世子全身是血！”
萧若微朝春桃身后看去，一串血脚印。
赵嵉顾下手之狠，出乎萧若微意料，她知道赵嵉顾不喜褚卫，可从未想过他会向他施暴，还打的如此狠！
“吓死我了！世子垂着头一动不动！”
“夏竹，把我披风拿来。”
“是。”
萧若微披上披风，带好兜帽，急匆匆出门。
“春桃，世子看起来还好么？”
“不好！开始我还以为世子死了！后头，王爷踹了世子一脚，世子倒在地上，粗粗喘气，我才放下心来。”
听了春桃的描述，萧若微愈加焦急，步子愈发快。
就要走出未见山时，莫静修追了上来，将她拦住，“公主，你不能去！”
“莫姑姑，让开。”
“公主，王妃都没出面。”莫静修示意萧若微看向枕水小院。
萧若微朝着莫静修目光望去，枕水小院一派寂静。
“儿子被丈夫当众鞭打，南阳王妃作为母亲和妻子都没出面，您去做什么？”
犹豫许久，最后萧若微决定，不趟这个浑水，在别人的屋檐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主，不去啦？”春桃袖子都撸起来了。
萧若微往回走，没说话，走到房门口，她回过头对莫静修说：“莫姑姑，待会儿，把我柜子里的药膏拿出来。”
出宫前，除了常见的首饰、衣物、字画外，萧启恒还给萧若微备了许多药材药丸药膏，极其珍贵，且都独一份。
“是。”莫静修阴笑，她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是萧启恒的人，萧启恒给她的任务一个是盯着萧若微，另一个是毒杀褚卫。她早就偷换了药膏。
褚卫在挨罚，萧若微撑着脑袋，守到深夜。
她与褚卫虽只是盟友，但褚卫切切实实是大徵的英雄，击退北狄收复闽疆，作为大徵宣阳长公主她很感激他，也很关心他的安危。
“吱呀——”
门开了。
“回来了！”萧若微炸的起来。
“公主，是我。”莫静修进来。
“莫姑姑？你还没睡？”
“公主，不要等了。世子去外头了。”
“啊？”萧若微有一瞬发怔，而后倏地反应过来，“去晴雅了，也好”他有个去处就好。
待萧若微把五十遍女戒抄完，日子过去一个星期，这七天她惶惶不安，生怕自己骑马的事给萧启恒捅出一个窟窿来。
等了七天，她担惊受怕七天，这七天她闭塞的关着自己，什么也不听，什么也不看，鸵鸟心态。
褚卫很焦急，他已经为她扫清了障碍，可万没想到她不敢出笼。她会忌惮流言蜚语但她不应该这么畏手畏脚啊？这不是褚卫认识的萧若微。
“代先生，给赫大哥传信儿，让他明儿把乌雅蹄带过来。”
“是。”
第八天，萧若微依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自己关在屋里。她想探听外面的消息，可她又实在太害怕，怕她听到的消息是大臣早已在朝堂上对萧启恒群起攻之。
这么多年，不停地斗争，她真的好累。
还有就是她心底存有一丝侥幸，莫静修这七天什么也没说，她对萧启恒最是忠心，她什么也没说，是不是代表阿恒没事。
“公主，门口有好大一匹马！”萧若微正想着，春桃、夏竹进屋，春桃说的绘声绘色，“它全身如黑缎一般，可偏偏四个脚又是雪白的。”
“乌雅蹄！”萧若微一听，扔下笔，旋风似的跑出去，“乌雅蹄，真的是你！你怎么来的！”
乌雅蹄不会说话，没法回答她，只能一下一下蹭她的手。
“你想我啦！”
乌雅蹄卖力地蹭了她两下。
“我也很想你。”萧若微紧紧搂抱住它，半个身子都伏在马背上。
忽然，乌雅蹄屈膝让萧若微跌倒在它背上，然后随即站起，接着仰头跑起来。
“乌雅蹄！”萧若微怕得要死，止不住惊呼。
幸好那日她虽没骑马在草场上驰骋，但还是让阿瓦教了她如何骑马控马。所以乌雅蹄刚有动作，她就反应过来，跨过马背，化被动为主动。
“乌雅蹄快停下！”这是萧若微头一次骑马，她害怕。
可乌雅蹄才不听她的呢，一路载着她穿过闹市，往城外自由地奔跑。
“乌雅蹄快停下！乌雅蹄！乌雅蹄！”渐渐地，萧若微的呼声逐渐变成赞叹，“乌雅蹄，这里真美！”
蓝天白云，心旷神怡，大自然拥有抚平一切的魔力，再拥堵狭窄的心，来到天地之间瞬间就宽广了。
“呼——”萧若微深呼吸，心口郁结的浊气一下子倾泻而出。
出了城，乌雅蹄速度就慢下来，有一搭没一搭走着。萧若微坐在它背上，愈来愈自如，愈来愈自在。
她不再僵硬，她俯下身贴在乌雅蹄耳边，“说！你刚才为什么吓我！你个坏东西！”
乌雅蹄低头，脚刨地，不敢看她。
“你是不是知道错了？知道错了该就行。姐姐原谅你了！”萧若微真的很喜欢它，很喜欢马上驰骋，微风拂面，“刚才姐姐也弄疼你了，姐姐给你说对不起。”
刚才乌雅蹄一跑起来，萧若微就猛地拉住缰绳，慌乱中还抓掉几缕乌雅蹄毛发。
可它一直忍耐着，顺从着，除了往前跑，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其实它的速度也不算快，只是萧若微太害怕了而已。
“走，姐姐带你回家。我们去吃好吃的！驾！”萧若微驾着乌雅蹄朝马场方向去。
“将军，您这下放心了？”
褚卫一直跟在萧若微身后。
“放心了，赫大哥你去吧。”
“将军，您不去？”
“我不去。驾！”褚卫折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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