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故事的开始
黑云镇另一边，外头的狂风暴雨吹得窗户扇来扇去，屋里熟睡的小秋忽然惊醒。顶着狂风，下床把窗户关好。
关好窗，她回来看宝儿。宝儿这两天病了，吃完药就早早睡了，她很黏小秋，于是小秋也陪她很早就睡。
“宝儿。”小秋把宝儿翻过来，结果手刚碰着她，就是滚烫的炙热，“宝儿！”，小秋张皇失措，“宝儿，你别吓阿娘！”
宝儿浑身滚烫，意识模糊，不停呓语，“娘阿娘”
“阿娘在，阿娘在。阿娘马上带宝儿去找大夫。”小秋用毯子把宝儿裹好，抱在怀里，披着蓑笠出门。
刚打开门，小秋就被风吹的后退两步，她人纤细瘦弱，再抱着个孩子，简直是寸步难行。可她必须出去！
小秋扒着门，顶着风雨，一寸一寸往前挪。好不容易出了门，风雨太大，她无法护宝儿周全。
于是她找到周大娘家，拍门，希望能得到一点帮助，“大娘！周大娘！宝儿病了！”，无人应。
接着她又拍其他邻居家。
“杨大哥！”
“柳大婶！”
可都无人应答，全都静悄悄。
没人？！为什么没人！
“帮帮我！求求你们帮帮我！”
小秋冒着风雨，找遍了周围所有，都没有人。
“阿娘宝儿难受”
怀中宝儿，满头大汗，小秋心如刀绞。
“宝儿，忍忍再忍忍。”
找不到人帮忙，小秋只能顶着风雨出去。
小秋背对狂风，把宝儿裹紧、裹紧再裹紧，然后转身咬牙冲进雨里。
大雨磅礴，狂风肆虐，很快小秋全身浸湿，蓑衣只是个摆设。她弓着背竭力不让宝儿打湿一点。
风雨太大，小秋进两步又退一步，几次跪倒又站起。历经万险，终于来到陈大夫家。
“陈大夫！”小秋砰砰拍门，没人应，她慌了，整个肩膀用力，猛地拍门，“陈大夫！陈大夫！”，连拍十几下，她整个人脱力，靠在门上，“陈大夫，陈大夫”
人呢！人呢！眼泪混着雨水，流进小秋嘴里。
就在这时，宝儿脑袋突然软软的一歪，小秋心里猛地一震，赶紧打开毯子，“宝儿！”
毯子打开，宝儿嘴唇发白干裂，眼皮软软塌着，“娘，我好困啊”
“别睡！宝儿别睡！阿娘求你别睡！”小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宝儿惨白小脸上，“阿娘，马上就找着大夫！马上就找着大夫了！”
小秋从地上爬起来，脚下一软一滑，膝盖狠狠一跪，磕进雨中，瞬间泥水染血。但她没有时间管自己，她眼里只有宝儿，她颤颤巍巍爬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踉跄奔跑在雨里。
“刘大夫！”
“孙大夫！”
小秋又连续跑了两家，还是落空。
她绝望了，难道今天是老天执意要收她的宝儿！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这么残忍！她已经失去他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失去宝儿！
小秋佝偻着，站在雨里，看着前路一片漆黑。
“诶？哪里好像有个人？”一个年轻将士看见了小秋，喊起来，“你们快来看！那边是不是有人？”
“哪里？”站在窗边的一群人先围过来，仔细看了看，“是有个人！”
“大晚上的，黑灯瞎火哪来的人？”周大娘走过来，“诶！这！这不是”
她还没说完，歘，门打开，狂风袭来，代绪冲了出去！
“代先生！”所有人惊呼，看着代绪跑进雨中。
“阿宛！”代绪冲到小秋面前，一把接住她。
“之初”小秋抬手触碰代绪的脸，还没碰着，手直直坠下。
“阿宛！”代绪一把将小秋连带宝儿打横抱起，“大夫！大夫！”
“代先生这边！”所有人将里屋腾出来。
代绪抱着小秋宝儿奔进房间，陈大夫，刘大夫，孙大夫都在里面。
“小秋和宝儿不会有事吧？”
所有人挤在外间，紧盯关闭的房门。
过了会儿，房门打开，几位大夫出来。
“没事吧？”褚卫上前问。
“小秋没事，一时气急攻心，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就好了。只是宝儿烧的有些重，要看今晚是否能退烧，只要能退，就没问题。”
“好。”褚卫接过药方，“我这就去”
褚卫说着，忽的，门开了，代绪出来，所有人都看向他。方才吃饭还云淡风轻的人，现在眼底满是焦灼。
“将军，我这里走不开，麻烦你”
“我明白。”褚卫拍代绪肩膀，“你好好照顾小秋和宝儿，我马上回来。”
褚卫、代绪对视，一切仅在不言中。
“我去给小秋和宝儿换衣服。”萧若微道。
“公主，我帮你。”周大娘跟着进屋。
“那我去烧水。”孙束明转身去厨房。
“我帮你，我来烧火”朱瑞紧接道。
“我去搬柴。”
褚卫冒着风雨去抓药，屋里大家也没闲着，各自忙起来，能帮一点是一点。
给小秋和宝儿换好衣服，萧若微从房里出来，一出来就对上代绪焦急的目光。
“多谢公主。”
“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代绪进屋后，就再没出来。
“代先生，药好了。”褚卫叩门。
“谢将军。”代绪开门接过药。
“代先生。”过了会儿，门又响，代绪开门，是孙束明，他抱着床被子，轻声道，“烤过的。”
代绪接过，触手温暖，“多谢。”
“都是兄弟！”
“世子，你说雨什么时候才会停？”
褚卫熬完宝儿的药，熬小秋的药，萧若微坐在他旁边。
褚卫看了眼窗外，窗外依旧大雨滂沱，“说不准。”
“说不准啊”萧若微已经困得上下眼皮打架，意识混沌。
“困了就睡吧。”褚卫用手轻轻盖住萧若微眼睛，没半刻，萧若微进入梦乡。
萧若微睡了，可炉上的火一直燃到天明，一整晚，萧若微都暖洋洋。
大雨下了一整夜，直到鸡鸣才停。萧若微醒时，耳边已没有雨声。
“雨停了！”她睁开眼，然后看见炉上火还燃着，惊讶，“世子，你烧了整晚的火？”
“我怕冷。”褚卫看着她的脸红扑扑的。
雨停了，褚卫整队回营，代绪留下。
“咚咚咚！送药啦！”门开着，萧若微敲敲门进入房间，蹲在宝儿面前，宝儿躺在小秋怀里，小秋坐在床边，代绪长身而立，站在她身侧。
代绪想靠近小秋，但明显的，小秋对代绪很冷漠。
“宝儿，来，姐姐看看，有没有好些呀？”萧若微摸摸宝儿额头，“不烫了耶！代先生，不枉费你昨晚守一夜。”
“谢谢代叔叔。”宝儿很乖巧。
“应该的。”代绪捏捏宝儿小脸。
这些，小秋都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排斥。
“公主，麻烦你帮我抱一下宝儿。”小秋抱宝儿回去实在吃力。
萧若微听后先是看了眼代绪，代绪看着小秋，眼里是掩盖不住的失落。
“走吧！回家。”萧若微接过宝儿。
从南面往北面走的路上，萧若微抱着宝儿，周大娘扶着小秋，走在前面。代绪默默无声，跟在后面。
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小秋和代绪之间无声的拉扯。
唉，萧若微在心里为代绪叹了口气。
把人平安送回家后，萧若微离开，代绪还在门口守着。小秋没请他进屋，他不敢进去，他在门口找了两块石头在坐着，活像只守门的石狮子。
宝儿透过窗户缝看他。
“宝儿，不看了，快回去休息。”代绪对她说。
可宝儿不走，就趴窗户上目不转睛盯着他。
“阿娘，代叔叔是谁啊？”忽然，宝儿奶声奶气问道。代绪立即竖起耳朵。
“代叔叔就是代叔叔啊。”
“哦”宝儿掩盖不住失落，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一墙之隔，代绪也无尽失落。从小秋视线看去，宝儿、代绪表情一模一样，她的心不由得揪着一疼。
代绪每天跟在小秋母女身后，砍柴、挑水、修整院落日子就这么日复一复过去。
直到一天，宝儿去萧若微处玩，家里只有小秋和代绪。小秋去洗衣，代绪跟在她身后。走到僻静处，小秋停下，转过来看着他。
“代先生，你别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代绪父母姊妹皆亡，小秋和宝儿是他唯一，他害怕被她们抛弃，“阿宛，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改。”
小秋爱极了代绪，听他把自己放的这般卑微，瞬间红了眼眶。
“你没有做错，是我，是我错了。全都是我，我们就不应该认识，从始至终都是我骗了你。”
“阿宛，别哭。”代绪进一步，小秋就退一步，最后代绪只能停下，“你骗了我什么，你说，我都原谅你。”
“不能原谅，不能原谅！”小秋悔不当初，“之初，你走吧，不要再来了。至于宝儿，她是你的女儿，你要是喜欢她，你把她带走吧。”小秋不想再让宝儿跟着她吃苦。
“到底是什么？你告诉我，我都可以原谅的！阿宛！”
“你回家吧，回朝都去。”
“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阿宛！”代绪神情悲怆，“我没有家了”
什么意思？！小秋当即变了脸色。
“什么？什么叫你没有家了！”
“没有了他们都没有了”这是代绪第一次在人前表露脆弱，在其他人面前包括褚卫，他都永远处变不惊，永远镇定自若，“我负气离家，没有见着父母最后一面，就连尸身都没有替他们收殓我的两个姐姐也死于非命我回去什么都没有了！”
“之初”小秋没忍住靠近他，轻拍他的背，她心痛到无以复加，她以为她离开他是为他好，却没想让他一个人承受了父母亲族俱亡之苦。
她好后悔，后悔没陪在他身边。
“阿宛，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了”
代绪真的一无所有。
“之初。”小秋爱怜地抚摸代绪鬓发，“我现在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由你来决定要不要我？”
小秋声音破碎，字不成句，
她好怕代绪说，不要。可要是代绪说了不要，她又能如何，她本就是无人要的玩意儿。
“要，我要！”小秋还没说，代绪就给了答案。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小秋眼泪又大颗大颗落下，“之初，你不要着急回答，等我说完，好不好？”她柔声道。
“好”
两人皆是苦命人，都伤痕累累，都泪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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