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大婚结束，张行之忙碌了许多也很少再来宫里了，三个孩子每日上课骑射游玩，皇上也是依旧的忙碌，皇宫内陌生的面孔也多了不少。

        春天一到，皇后果然如宋宴所说逐渐好了起来，御花园绿油油的小嫩芽也变成了浓密的草坪，百花争艳，欣欣向荣。云雪和云彻骑射技术渐长，皇上又重新为他们觅一良师，是皇上少时玩伴身手了的从前也是个驰骋疆场的小将军，只是几年前受了伤只能在京城混个爵位领了个闲职，但经验还在，来教导两个孩子正好。

        万物复苏一切皆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起来

        忙忙碌碌平淡了生活了几个月，终又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高宗时期叛乱的罪臣秦王和宰相李明安的党羽被一网打尽了

        那几个月，萧云雪有时候一连几天都见不到皇上，想爹爹想的心急就直接问皇后“爹爹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经常见不到，舅舅也不来看我们了，我和云彻云琪都想他们了”

        “你爹爹在捉坏人，你想你舅舅是觉得最近春天没人陪你们出去玩了吧”皇后取笑说道，说完又看看萧云雪，一年多来，孩子的个头窜的很快，已经到皇后的腰间了，人也百年的活泼大方，皇后有些释然也有些轻松的说到“罢了，你也大了”

        带着萧云雪面对面坐在书桌前，屏退了下人，说道，“云雪，母亲好像一直没问过你历史学的如何，我朝以马背得天下至今已有两百多年了，这百年来边境不宁百姓也跟着受苦了”

        “我知道，我们国号为卫，我的皇爷爷为高宗皇帝，舅舅打的那场仗就是从高宗时期就开始打的，我以后若当女将军也一定会保卫好我们国家”

        皇后点点头，欣慰的笑了笑“是的，但还有很多是史书上没有写的，像是这个皇位，你的爹爹一开始并不是太子，那时候的太子是皇长子明德太子，你的爹爹也可以说是由他一手带大的”

        萧云雪坐在皇后对面边认真听着边拿起提梁紫砂壶为娘亲倒茶

        “明德太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惜天妒英才受奸臣迫害，当年我和你爹爹也因此受了不少苦，而你爹爹现在抓的，就是当初那些奸臣”皇后说及明德太子语气里满是怀念与尊敬。

        “孩儿不明白，明德太子既是太子怎么会为臣子所害，还有书上不是这么记载的”萧云雪露出疑惑的表情

        “因为书到底是人记载的啊，这个世道本就是强者当道，若君弱臣强，君也会迫不得已向臣子低头。这个皇位交到你爹爹的时候，其实算是一团乱麻，所以你爹爹很辛苦的，你若想他就直接去养心殿看看你爹爹吧，他会高兴的”

        “孩儿明白了”萧云雪乖巧点头

        “这事中曲折，娘亲以后慢慢和你说，眼下咱们快去用膳吧，娘亲可听到你的肚子叫了”

        夜晚，乾清宫内烛火不灭，透过轻薄的纬纱还能看到皇后立于书桌前撰写

        脚步声渐渐响起，皇上走进寝殿，语气中带有责备说道

        “不是让你早点休息不要再等我了吗”

        “左右又睡不着，打算把老师留下的东西整理一下”

        待皇上走进，借着烛光能清楚看清他这几日的劳累带来得眼下青黑，弯腰抱住皇后嘟囔着“好累啊”

        皇后瞪了他一眼，“累了还不快去洗漱”

        宫女太监都在殿外守着，手持备的衣物，熏香，茶水和漱口的浸汁等候着，等着屋内皇上的贴身内侍双喜公公传来指令，低着头快速走完流程。

        双喜和方芳躬身退下关上寝门

        上了床，皇后却睡不着了，“今日寻宝阁的人传来消息，说是确定秦王的踪迹了”

        “嗯，再等个几日，主要怕打草惊蛇”皇上忙了几天，此刻是沾了床就想睡了

        “你也别太累，眼角皱纹都出来了”

        一听这话，皇上就不困了，双手捧脸，呈惊吓状盯着皇后

        皇后被他逗笑，拍下他的手却反被皇上捉住

        “有皱纹变丑了也没办法了，谁叫你已经是我的妻了”

        “好啦，快睡吧，宴宴不是说了吗，早睡可以少长皱纹”

        皇上依旧抓着皇后的双手，细如白葱，嫩若翠玉，但皇上更怀念年少时他们一起肆意奔驰时那双带有薄茧的手，低首亲了亲，“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们，但你放你，那些个害过哥哥，害过你，害过云雪的那群垃圾，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两人一时无话

        皇后娘娘闺名，张念之，还有一个大哥原定的镇北王世子名叫张知之，当年也是镇北王府唯一的小郡主，洒脱肆意，因着老王妃去世的早跟着王爷一起在边城生活过，有着京城闺秀没有的大方洒脱与朝气。

        一身红色骑装在骑马场上的意气风发，迷住了多少世家公子的眼睛。

        梁洲城大败，老王爷中箭重伤，回京城后不久就没了。而大哥在塔城之役中不慎中了敌军毒箭，英年早逝，年仅28就把自己留在了荒凉的凉州。

        张行之承袭爵位，早早上了马背，撑起本门荣耀。

        消息传回京城那天，天空阴暗沉闷，大雪如絮，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大雪纷纷扬扬，天像是破了一个窟窿不停的漏着雪，雪落在身上，却冷到了肺腑里。厚厚的大雪像一层棉被盖住了这座城，遮住了光鲜亮丽的外表，也遮住了屈辱与不公，腐朽和残酷。

        当时还只是靖王妃的皇后悲伤过度，又受小人暗算，惊动了胎气，那个时候，萧云雪来的不合时宜

        难产了两日，疼痛牵扯着神经，像是浑身都被人揉捻针刺。虽是母女平安但也伤了身子，宋宴仔细照料着，却只能无奈得出结论，往后可能不能再有孕了。

        那是段昏暗的过往，皇帝不像皇帝，臣子不像臣子

        在盛夏到来前夕，京城下了一场大雨，萧云雪趴在窗沿上看天，觉得天像破了一个洞。黑压压的乌云涌来绵延不绝，带着呜咽的风声，霎时间，平地一声惊雷，狂风四起，带飞落花枯枝，珍珠大小的雨滴快速下坠，带走了满地泥泞污秽。

        有少数光线穿过厚重云层打在云雪脸上，明暗交错，哪怕乌云再多再黑，太阳终究会出现在天空，第二天也会照常升起。

        恍惚间，萧云雪想起了在寺庙里的日子，她问姑姑们，为什么一年四季冬天来的人最多

        姑姑回答，因为冬天最苦

        萧云雪又问，拜了佛就会变好吗

        不会

        那为何要拜

        他们拜的不是佛是自己

        罪臣秦王和宰相李明安的党羽被抓后不久，皇帝又颁发了一则震惊世人的旨意，宣布了皇子萧云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明德太子之子，追忆明德太子之资，昔朕受明德太子教之，感念其恩，危难中救下其子萧云彻其女萧云琪，今反贼落网天下太平，晓谕天下，册萧云彻为皇太子，符合大统。明德太子妾室季若华护救皇子有功，册为季妃暂居宫中教养皇子公主。

        宫外如何萧云雪不知，但是宫内，季嫔，啊不，已是季妃带着云彻云琪对着皇上行了大礼，皇后和淑妃怎么扶都扶不起来她。委屈和眼泪憋了太久了，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多了

        当年外有敌寇入侵，梁洲城大败，内有宰相李明安一手遮天企图扶持自家外甥秦王继位，设局坑害太子，高宗缠绵病榻，已是无力回天。太子妃眼见不对将已经怀孕的若华连夜送去了远在封地的六皇子也就是靖王府上。当时塞北还要靠镇北王府守护，李明安再心急也不敢对他们动手。

        靖王妃谎称这是靖王妾室，小心遮掩过去。

        淑妃也是那时入的府，她是右相独女，本已与襄北侯次子黎远志定亲，可惜在塔城一役沉睡在塞北。宰相李明安要对右相出手，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右相夫妇求到了镇北王府，说明情况，希望他们念及往日情分，将女儿塞进去以保平安。

        当晚，萧云雪看着稳重的季姨和淑姨喝的酩酊大醉，无所不言，喝到最后还抱着云彻云琪在那哭，这时候果然就能看出开始女孩子更早熟，云彻不知所措，云琪却知道帮娘亲擦去眼泪回手抱住娘亲轻声安慰。

        淑妃喝到兴起，翻起旧账，痛骂反贼，畅快的骂完又开始哭“当年当年若是没有李明安那老贼，是不是塔城就不会输，我们我们也不会是如今这样”说着说着头高高昂起，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待萧云雪真的能理解这个情景，理解为何人常在酒后痛苦已是多年后

        夜深，不一会，三个孩子就被撵回去睡觉了。

        夏夜有些闷热，萧云雪翻来覆去睡不着，屋外传来恼人的知了声，想着明日就找太监将树上知了都粘走。她又想起以前去的集市，连绵不绝的摊铺，有人手持竹篮沿街叫卖，她那时最喜欢街尾一户妇人卖的华胜，用绢做的，十文钱一对，还有巷子里张大妈做的糯米糍，松软馅多。朦朦胧胧听到打更声，不早了，睡吧，明日太阳会照常升起，明日会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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