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传说中的冰河世纪7

之后的温度便比较稳定，而经历过这些活下来的人们，似乎也比之前更抗冻了。安逸惯了的人们不得不重新学习新技能——打猎。

        这种时候，想要种庄稼是不可能的。但是家里的食物一天比一天少，坐吃山空根本是不行的。于是打猎队应运而生。既然人能活下去，对自然有着更敏感的嗅觉的动物们，想必也有幸存的，更不用说，外面的雪堆里，可能就埋着些冻死的动物。这么冷的天，都不用考虑保鲜的问题。

        半年来，村民们起先还想把村子靠着的马路清理出来，好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但经不住几天清理出来的路一天之内就会重新被雪给盖上，几次下来，大家也歇了心思，只坚持把日常要走的路清理干净。

        当直升机降落到村民们特意清理出来的小空地上的时候，陈煊和莫司还在山上打猎。但是那隆隆的声音却是让这个安静了半年的小村子迅速沸腾起来。

        从直升机上下来三个身穿军装的人，村里一群大老爷们见了差点儿没哭出来。五十多岁的村长将人请到家里说话，没一会儿人就走了，却留下了令人欢欣鼓舞的消息——三天后有军卡来接人去基地，愿意去的收拾好东西在村门口等着就行。

        天擦黑的时候，莫司和陈煊踩着雪橇回来了。框里装着一只被冻僵的野鸡。森林外围的猎物已经越来越少了，两人找了一天才发现这东西。

        “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回来的时候，两人遇到的几个村名都是笑呵呵的，连打招呼都带着罕见的热情，莫司猜测应该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有好事儿啊，”陈媛看着也比之前有活力了许多，连老爷子都多吃了半碗饭，“今天有直升机来了，三个部队的人来通知三天后有军卡到村口接人。”

        莫司挑挑眉，这倒真是好事。

        陈老爷子这半年来已经养成了遇事则让他们三个讨论的习惯，反正他们说什么，自己做什么就行。作为现在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他能活到现在全靠这三个孙辈。

        “你怎么想的，陈煊？”冷不丁地，陈煊被提问了。

        打算打酱油的陈煊一脸诧异：“我？我觉得可以啊。”他上辈子一直呆在北方，消息闭塞，对南方基地的情况不太清楚，却也听说过苏城基地的大名，也是今后数一数二的大基地之一。

        村长已经通知了，家里的东西能带的带走，带不走的，可以和部队的人换积分。这积分呢，就是基地里面现在当做钱使用的东西。

        因此，接下来的几天，和其他村里人一样，陈家也在清算自己的东西。

        三天后一大早，就有人在家里翘首以盼，等着军队的人到来。而直到中午，那十多辆卡车组成的车队才姗姗来迟。

        车停稳后，从卡车里陆陆续续下来一些人。看那五颜六色的穿着就知道，这些人里面有一半是老百姓。看样子是车队一路救过来的。

        想着既然要排队登记物资，那一定得花些时间，便也没有带着大包小包挤到村长家去排队登记。反而是村长，笑呵呵地带着几个人来了。

        陈煊当时正在院子里铲雪。把路收拾地平整一些，到时候拉着行李箱出去也省点劲儿。

        “小煊呐，都要走了还忙着铲雪呐，怎么不去登记物资？”村长的鼻子和脸都冻得红红的，跟陈煊这边说着话，不等回答，就转向身后：“少校同志，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户人家。”

        陈煊的笑容在看到顾煊朗的脸后就僵硬了，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就想把手里的铁锹对着他的脑袋狠狠砸下去。手臂刚抬起没多少，就被一只手抓着按了下去。

        他有惊又怒地看向来人，却是莫司那张微微含笑的脸，不由得呆了呆。莫司看似轻巧实则粗鲁地将陈煊往身后带了带，自己则上前一步接过了村长的话头：“我们正打算去您那儿登记物资呢，这不让小煊出来扫扫雪，待会儿可以省些力气。”随后他看向顾煊朗，“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哦，这位是顾少校。他可是我们的大恩人啊，就是他带着军人同志们一路从w市过来，路上救了许多老百姓呢。”说着他一脸诚恳却又有些不好意思道：“清点大家的物资得花一段时间，我家现在吵得很，我想着也就你们这能给几位同志歇歇脚了。”

        莫司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那，顾少校，”他又向着顾煊朗几人道：“您几位在这儿歇着就行，我就去看看那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村长乐着走了，简直就是健步如飞，归心似箭，留下各怀心思的几人彼此打量。

        毋庸置疑，顾煊朗能在这个年纪就坐上少校的位置，除了家里的提携，他自己的能力也绝对是出类拔萃的。刚才即使是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他很清楚地感受到了从陈煊身上传来的恶意。他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突然从转角出现的男人按住蠢蠢欲动的手臂，那个铁锹绝对是会往自己身上砸。

        这个陈煊绝对认识自己，而且对自己颇为怨恨。顾煊朗心生警惕，脸上笑着，心里却已经在暗暗谋划要怎么把这个危险份子或者这家危险份子“拆掉”。至于为什么怨恨自己，是什么时候结下的仇已经不重要了。不论起因为何，结果最重要。

        只不过，顾煊朗心下微沉，体内的肾上腺素却慢慢增加。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罩面，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的身上，他闻到了，同类的味道。

        莫司眼见他眼底划过一丝诡异的兴奋，心里不由得嗤笑一声。总有这么一些人以为万事万物皆在掌握，以为他们的所思所想必然成真，实则，没有什么是必然的。摔在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地方的人，得到的教训，想必也是最深刻的吧。

        “那么，几位，就先进去坐坐吧。”莫司的邀请，友好而绅士。

        “多谢，打扰了。”顾煊朗的回应，礼貌而克制。

        陈媛还在做着最后的规整。要带走的东西早就整理好了，中堂整整齐齐立着的的六个大号行李箱就是。这次离开，陈媛真的是铆足了劲儿地装。毕竟苏城基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还是两眼一抹黑，多带点吃的用的有益无害。至于那些真的带不走的东西，都撞在麻袋里待会儿可以去换积分。

        陈爷爷左看看右摸摸，显然是不舍得这里，最后还是坐在炕上抱着热茶杯深深叹了一口气。

        陈媛见爷爷这样子，既心酸又好笑：“爷爷，以后没准儿我们还能回来的，地下室还装着不少东西呢。”至少发电机和取暖机还在，柜子里还藏着几床厚厚的大被子和褥子。

        “走不走的倒是无所谓，”陈爷爷感叹，“我就怕这城里没有暖呼呼的炕啊。”

        陈媛闻言，眼睛弯成了月亮的形状：“我以为您是舍不得离家，哈哈哈原来您是舍不得这炕呀。”

        “吱呀”，大门开了的声音。

        “应该是小莫他们回来了。”陈爷爷对着孙女说。

        莫司回来了，陈煊像个跟屁虫一样低着头不吭声，后面还有几个穿着军装的人。

        冷不丁看见莫司带进来三四个穿着军装的人，陈爷爷赶忙下炕表示热烈欢迎，笑得格外灿烂。军人好啊，尤其是这个时候，军人的存在好像给村民们打了一支强心剂，总归是多了些盼头。

        “老人家，不用客气。”不管怎么说，面子工作还是要做的，于是顾煊朗连忙劝住陈老爷子下炕的动作，“我们听说您家的炕不错，就是来取个暖的。”神态自然，言语亲切，丝毫看不出勉强的样子，“这一路上可是不容易啊。”

        “诶，诶，”老爷子叠声应着，却还是下了床，“你们大老远来辛苦啦，还挂念着我们这些老百姓。”说着他招呼陈媛，“媛媛，我们把墙角备用的炕桌搬到上面，再倒几杯热水。”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几人终于在炕上安置下来了，每人手里捧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陈媛发现了陈煊的异样，更莫司对了个眼神，便借着整理东西的借口拉着蠢弟弟往外走。

        陈爷爷也没怀疑怎么都整理好了还有东西要整理，此时就拉着几位军人同志话家常。

        几人看着相谈甚欢，从灾前安逸的生活到现在的艰难求生，从这莫名其妙的降温到村子里死了多少人。全是一个老人家的担忧与不安，顾煊朗都脾气很好的一一回答。但足够了解上司的王兆却知道，这位少校的笑容已经越来越淡，意味着他的耐心也越来越少。于是王兆和其他两名副官慢慢接过了话头。

        得了空的顾煊朗不着痕迹地打量这房间，看看对面老头的脸色，便知道这半年来，这户人家过得不错，至少没为吃的发过愁。

        心里大概有了谱后，顾煊朗就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同类”身上。

        进了屋的莫司脱去了在外面穿的一身厚装备，就穿着件米色竖纹的羊绒衫和深色休闲裤。此时他姿态从容地盘腿坐着，视线落在杯子里起起伏伏的茶叶上，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也不显得疏离见外。精致的眉眼看似温润无害的，但顾煊朗莫名觉得，只要这人嘴唇一抿，眉头一皱，就妥妥是凛然不可侵犯的贵公子。

        顾煊朗突然觉得口渴，一杯茶端起，杯底抬高，借着氤氲的热气掩藏了在眼里蔓延的疯狂。

        放下杯子，他又是那个温和友好的顾少校。

        不经意间，顾煊朗的视线又落在了莫司身上。莫司恰好抬眼，对着他莫名地笑了笑。

        一瞬间顾煊朗身上汗毛全部竖了起来，耳边响起那句话：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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