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大伯
宋衍醒来的时候，觉得胸口上压了个千斤顶。
这导致他在梦里拖着个大铁块足足跑了五公里，几乎精疲力尽彻底喘不上气来的时候才猛地吸了口冷气，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喵~”
汤圆被他打扰了清梦，从他胸口跳到了一边。
宋衍：“……你就不能不在我胸口睡觉吗？”
他话音一出口，就被自己沙哑的嗓音给惊到了。
太阳穴也突突突地跳着疼，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
他翻身下床去了吧台，倒了杯凉水灌下去，才把胸口处翻涌的燥热给压了下去。
宿醉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所以昨晚喝的时候控制了量，但是却忽视了酒可能后劲太大的问题。
他对昨晚的全部记忆，就停留在晚饭后半程，赵池给大家推荐那家私厨的某道招牌甜品的时候。
在那之后的就记不清楚了，更加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宋衍喝完水，放下杯子，余光扫到了吧台边的垃圾桶。
最上面有一个废弃的一次性杯子。
平时他自己在家不会用一次性杯子，安愿来时也会用专门给她留的一个瓷杯。
谁还会来他家？
“叮咚”
门铃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宋衍先去开了门，见门外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纸箱子。
“您好。”青年公事公办地将纸箱子放下来，“这是盛总让我给您送来的。”
宋衍疑惑地看了一下箱子，弯腰打开看了一眼：“他让你送……”
满满一箱子猫罐头和冻干。
宋衍的动作一僵，一时搞不明白这是唱哪出。
他直起身，向对面西装革履的青年确认道：“您是盛总的……”
青年说话干净利落，微笑道：“我是盛总的初级助理。这些都是我去采办的，按照盛总的要求，全都是口碑最好的进口猫罐和冻干。”
宋衍：“……”
他再多看了箱子一眼，果然全都是知名的进口牌子。
也都是汤圆曾经喜欢吃的牌子。
这一年多来，他的工作完全处于停滞状态，不仅赚不到钱，还搭进去很多置装费和试镜交通费，不仅自己要紧衣缩食，连猫闺女的口粮也只能降档了。
汤圆仿佛也知道能够改善生活的好吃的送来了，颠颠颠地跑过来，热情地在箱子上蹭来蹭去，标记是自己的东西。
“既然送到了，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我先告辞了。”
青年麻溜地走了，宋衍也只能叫了一声，也没叫住。
关上门，他给盛昀打过去电话。
盛昀接得挺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嗯？”
宋衍深吸一口气，压下去心里隐隐的不悦：“您这是什么意思？”
那头顿了顿，而后说道：“什么什么意思？”
宋衍抿紧唇：“我的猫我自己会养，不需要您……”
的赞助，或者说同情。
他不确定盛昀是否知道自己现在手头拮据喂不起这些牌子，但他觉得多半是知道的。
不然好端端地送来这些做什么。
“你的猫？”盛昀重复了一遍，语调上扬但是沉沉的。
宋衍低下头，眼里露出难堪来：“她现在也不至于吃得不好，我会想办法……”
他说不下去了。
他现在觉得自己身边应该响起苦情bgm的画外音。
盛昀啧了一声打断他，轻笑了一声：
“不是你要我给的吗？”
宋衍：“……”
什么跟什么？
盛昀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看了猫，就得给抚养费。”
“为了表达我的诚意，我特意采办了这些口粮。”盛昀话锋一转，半是调笑地说道，“当然，你如果坚持要抚养费，我也可以改成转账支付……”
耳边的苦情bgm戛然而止。
宋衍呆滞了半晌，接着耳根一瞬间涨得通红。
此时他知道吧台边垃圾桶里的那个一次性纸杯是怎么回事了。
“抱歉，昨晚是我喝多了，说过的话都不算数。”宋衍语气都不稳了，生硬道，“这箱吃的我会按原价转给您，给您带来麻烦了。”
说完，他猛地挂断电话。
救命。
能不能立即从这个地球上消失？？？
宋衍垂死挣扎地打开手机上的监控app，平时这都是他用来出门工作时看猫的，万万没想到有一天会用来看自己。
调回昨晚的监控录像，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还没来得及看完就把手机一扔，跑进卧室整个人脸朝下摔进枕头里。
他不仅把盛昀带回了家，还给人拿了双一次性拖鞋。
还用一次性水杯给他倒了杯热水。
周到、温和、友好。
很难想象，自己喝到断片，还能这么礼节到位地完成整个待客过程。
平时也压根没客人来家里啊！
而且他压根就没认出待客待的是谁！
他只看到自己从盛昀手里把猫抱过来之后就停了，后面的录像都没看。
比如盛昀最后是怎么走的，走之前自己又做了什么，怎么要的抚养费等等。
简直不敢看，他怕他看完了就想跟这个世界说再见。
微信铃声响起来，宋衍依旧脸朝下蒙在枕头里，两手乱摸把手机摸过来，按下接听。
“哥？”宋至安雀跃的声音传来，“起了吗？”
“嗯。”宋衍没精打采地答应，“怎么了？”
“昨晚赵老师邀请我加盟奥伦斯了，但是我拒绝了。”宋至安的音色软而轻，但是很坚定，“我还是不想放弃我的个人品牌。”
宋衍翻了个身，看向天花板：“挺好的。”
他自己知道，这个弟弟跟自己有很多地方很像。
比如藏在深处的，谁也看不出来的韧劲，和某些不为人理解的执拗。
“但是赵老师说愿意跟我合作！”宋至安雀跃道，“我们聊了一夜，终于有人能理解我的设计思路了！”
宋衍笑了笑，少年的声音很有感染力，带得他心情也扬起了些许。
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哥，这件事还是不能跟妈妈说吗？”
宋衍沉默了两秒：“最近你跟她联系了吗？”
“没有。”宋至安说，“好像爸……叔叔那边有什么事，大家情绪好像都不太好，我没敢多联系。”
“嗯。”宋衍淡淡道，“再说吧。他们那边是资金链的事，你不要掺和，除非……”
他顿了顿，继续道：“算了。赵老师跟你谈具体的合作计划了吗？”
宋至安把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宋衍说了几句鼓励的话，挂断了电话。
宋衍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弟弟能受到赵池的赏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如果不是计划之内，昨晚也不会一时冲动喝了酒。
但问题是。
喝完酒后把前男友领回了家，进行了一番难以理喻的行为，还声称什么要抚养费……
这就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赵池得了一匹千里马，宋至安找到了伯乐，汤圆得到了好吃的，盛昀见到了多年不见的猫闺女。
好的，只有他自己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客厅传来爪子扒拉的声音，宋衍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床，看到汤圆正在认真抓纸箱子，试图叼一袋冻干出来。
“行了行了，别抓了，我给你拿。”宋衍弯下腰拿出一个它最爱的火鸡味罐头，“看到吃的就走不动道。”
把罐头挖出一半来放进它的猫碗，宋衍看着汤圆趴在碗边埋头苦吃的圆敦敦的背影，轻轻叹气。
“你现在是不是更想跟你爹……”
他的语音一顿。
从前他们两个养猫，盛昀让汤圆喊自己爹，喊宋衍爸。
分手以后，宋衍就没再对它提过盛昀了。
他想了想，改口道：“更想跟你大伯住？”
盛昀既然比自己大，那叫大伯显然更合适。
宋衍想着想着，自己笑出了声，觉得盛昀如果听到了这个称呼，那烦躁的表情一定会很好笑。
半晌后，他唇边的笑意消失了。
他轻轻眨了眨眼，垂下目光。
整个房间里安静极了，只剩下汤圆吧唧吧唧的咀嚼声。
宋衍站起身，把剩下半个罐头放进冷藏室里。
箱子里还有很多，他一个一个地捡出来，在手机备忘录上记录好个数、口味、品牌和生产日期，放在汤圆专属的粮食柜里整理好。
整理完，原本比较空荡的柜子被塞得满满当当的，甚至还有好几袋风干粮没地方放，只好暂时放在另外的柜子里。
东西太多，价格真要计算起来很麻烦。
更何况盛昀也绝对不会收的。
算了。
宋衍按着生疼的太阳穴，等等再想办法吧。
回到客厅，汤圆已经吃饱喝足，四脚朝天倒在窝里睡觉。
宋衍拿起手机，照常给它拍了个照片，发朋友圈。
是夜，制作组最后敲定了开机仪式的时间和流程，赶着凌晨散了会。
“你这个提案，怕不是要引起大震动。”陆瑾一面打哈欠，一面对盛昀说道，“真得有必要吗？”
盛昀按了按眉心：“我还是那句话，有什么不可以吗？”
陆瑾叹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盛昀不置可否：“又不会有什么损失，有也不是我们。”
陆瑾道：“盛哥，我真是佩服你，你太狂了。”
他说完，一面刷起了朋友圈，笑出了声：“说真的，宋老师家的猫太可爱了。”
盛昀顿了顿，缓慢地挪了一下视线：“你从哪看到的？”
陆瑾指了指手机屏幕：“朋友圈啊。”
盛昀沉默地看了一下他的手机界面，冷淡地转过头：“哦，我从来不看朋友圈。”
陆瑾不吱声，他知道盛昀对社交平台没有兴趣，所以没说什么，沉浸在欣赏汤圆的可爱中不可自拔。
盛昀的余光始终被那团毛茸茸占领，半晌后他拿出了手机。
似乎只是在查看邮件，但是他打开了微信。
加上好友后，他从来没有点开过宋衍的朋友圈。
视奸前任朋友圈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做的。
这事关尊严。
不过……
他只是想看看汤圆。
今早给汤圆送去的口粮清单，还是他亲手写的。
时隔一年，他依旧记得汤圆最爱吃的罐头口味和饮食习惯。
虽然分手了，但是对猫闺女的牵挂并不减少，这并不代表他还在意那个无情无义的前任。
说服了自己，他坦然地点进了宋衍的朋友圈。
……
一条横杠。
空白一片。
盛昀眯了眯眼，猛地把手机熄屏，扔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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