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4月25日。
周一开学。
a市的温度好像比昨天又回升了一些，路上行人的步子比昨天更加匆忙了。
王子晴压着柏油马路上笔直的白线走，几辆摩托车从她身旁闪过。
她侧了侧身，再往前有个道口，道口有个卖烤冷面卖煎饼的小绿车，小绿车里烤肠的香味儿直往她口鼻里蹿。
王子晴紧走了两步，看了小绿车一眼，扭脸往道口里面拐了。
又走了十几分钟，她进了胖子餐厅。
王子晴抿着嘴看一眼，穿红色洗车服的，穿蓝色工厂服的，穿蓝红色条纹短袖的……胖子餐厅已经坐了不少来吃早饭的人。
她伸手拿了一个铁盘，低头排队，在队伍里缓慢挪动身子，看阳光一点点从她的脚尖漫上来，漫到她的小腿跟，身上感觉到暖了。
队伍移动，她又迈到阴影里。
“要几个？”卖烧饼的女人机械地看她一眼，手上拿起一个烧饼。
“一个，夹土豆丝。”她说。
卖烧饼的女人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到烧饼里，把筷子往里按了按，又给她夹上几根。
王子晴紧抿的嘴角微不可查动了动。
托着铁盘去结账，她撵了撵手上的钱，递出一张五块的，男人找了四个钢镚给她。
钱装兜，王子晴端着铁盘坐到餐厅左边第一排的角落里。
迎面是落地而下的阳光，身后是嘈嘈杂杂的人群。
三下五除二解决掉一个烧饼，她把铁盘放到回收处，重新压着柏油马路上的白线走。
又走了十几分钟，王子晴走回到道口，又看见道口的小绿车。
再往前，香樟树排列中断的地方，是二十八中的大门口。
进了教学楼，王子晴直奔水池子。
打开水龙头，水冰冰凉凉的捧在手里，她洗脸，戴口罩。
在楼道里也能听到教室里同学们兴奋的声音。
“我去，二十八中出成绩了？神速啊。”
“出就出呗，早死早超生。”
“兄弟，别这么悲观，你好歹也是第一考场走出来的人。”
“那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活的比狗累，死的比猪惨？”
“哈哈哈哈哈。”
王子晴走过楼道，一只脚踏进教室去。
看到她的脸，几个屁股坐在桌子上，脚踩凳子聊的正欢的同学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她。
王子晴目不斜视，双手插兜走进去。
先前聚在她座位后面说话的几个同学自发散开了。
其中一个男生拍拍坐在她座位后面的男生肩：“到时候去厕所和你说。”甩了个同情安慰的眼神给他。
坐在她后边座位的男生扬了扬下巴，笑不出来。
王子晴身上自带阴沉气场，谁看见她都很难轻松地笑出来。
王子晴径走到后黑板的墙根搬她的书箱，回到座位以后才发现重新给她排过的桌子是晃荡的，椅子也是。
这套桌子椅子不是她的。
上周五考完试周五的值日生留下来排桌子打扫卫生，不过也有可能是今天来教室早的同学偷偷把她的那套桌子椅子换掉了。
王子晴从书箱里抽出一个笔记本，在上面默写《蜀道难》。
今天是语文早读，可她不想出声。
桌子晃晃荡荡地活动身子。
王子晴在笔记本上撕下几页纸，对折几次，垫到桌子腿下面，凳子腿下也垫了两张。
教室里气氛狰狞诡异，时不时有几个同学偷偷回过头来瞥她两眼，耳边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
“……超市里，……”
“偷……”
“……王子晴……”
像树上的小飞虫经过时留下的叫声，听不清头尾，但总能叫人被迫捕捉到一两个音节。
烦躁！
总能在这个教室里听到这种似隐秘又似宣传的声音。
“……王子晴，……宾馆……男人……”
“……王子晴，她妈妈……卖……”
“……赌徒……王八……”
……
同学们的反应像夏天的狂风暴雨一样猛烈，并且丝毫不加掩饰。
“我去！猛啊！”
“哈哈哈哈哈。”
还是不能习惯吗？
王子晴嘴巴抿成一条线，帽子口罩中间只露出一双眼睛，低下头，连她的眼睛也隐藏在一片帽沿的阴影里。
手上沙沙的写字声还在继续，同学们打量她的眼神更频繁又肆无忌惮了。
一个纸团砸到她的头发上，骨碌碌滚到地上。
“小梦。”一个紧张的声音从斜后方传过来，“脚下脚下。”
小梦曾经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这个教室里和她决裂的最轰轰烈烈的一个。
王子晴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说话都柔声细语，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小梦，有一天会在班里不顾形象地号啕大哭，哭着喊着质问她：“王子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为什么要欺负我？”
那节课大家都在叽里呱啦地背政治大题，她清楚地记得自己什么不好的话都没说，只是问了一句：“小梦，咱俩中午一起去吃面条好不好？”那天是她的生日。
王子晴目瞪口呆看着哭的委屈的小梦，全班同学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那眼神，恨不得咬上来把她撕碎。
那一刻王子晴觉得，这个教室里的同学再也容不下她了。
害怕了，一句话的解释也说不出。
什么也不用说，班里没有一个同学想要站出来支持她。
王子晴没低头捡纸条。
她手上写字动作没停，装作无知无觉的样子，就好像她只是长着和大家差不多的皮肤和头发，而里面装的是一团棉花，不会有思想活动，也没有任何情感。
小梦看了她一眼，弯腰把纸条捡起来，神神秘秘地挡了本书在两个人之间，看来刚刚那几个人围在这里又在讨论她了。
眼角余光看到小梦慌忙把纸条攥在手心里，回头望了望，再回过头来小梦就把桌子往外拉走了。
两张桌子中间裂开一条缝。
是和她划清界限的意思。
小梦胆子小不敢找班主任说调桌的事儿，从那次以后，她们俩虽然继续做同桌，但是再没说过半句话。
本来也是没有交集的人了，小梦搞这么一出，不知道是把桌子拉给她看的，还是把桌子拉给他们全班人看的。
但，不重要。
当你被世界抛弃在外的时候，你也学着抛弃整个世界就好了。
自从开完家长会，王子晴好像已经慢慢学会习惯同学们这种似悄无声息又大张旗鼓的孤立了。
体育课。
操场上有好几个班的同学。
周俊煦身边围着四五个男生，他们勾肩搭背围在一块儿。
今天他们几个人难得没有打篮球，聚在树荫下探头探脑神神秘秘，不知道在秘密商量着什么。
王子晴站在操场的一角，远远地望着周俊煦的后背。
看来周俊煦和同学们关系处的还不错，每天小日子该过的挺轻松愉快的吧。
就这样远远望着他，阳光好像都暖洋洋明晃晃的了。
四五个男生其中的一个不经意看到王子晴，朝她的方向扬了下头。
周俊煦回头。
俩人终于又碰面了。
准确说，是周俊煦远远地回头望见她，然后朝她走过来。
身后跟着四五个男生。
鬼知道靠近她需要多么大的勇气，才拉这么多人给他壮胆。
再次见到她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到极致，心里会害怕到瑟缩。
呵，他这样张狂浮夸的一个人！
她看他走近。
四月，阳光温温柔柔洋洋洒洒，很像朝她走来的那个人。
既然他自己送上门来……
王子晴站在原地，不躲不避。
距离越近，周俊煦的脚步放的就越慢。一米八八的个头，看上去竟然有点儿怯。
“咦……～”
围着他的几个男生起哄，声音暧昧不清。
不知周俊煦和他们几个说了什么。
“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其中一个男生推搡着他朝王子晴的方向前进，周俊煦反而走不动道了。
“你看人家让你弄的，都不好意思见人了！还不快给女同学道歉？！”周俊煦左侧的一个男生拍打他说，话说的有鼻子有眼。
旁边的几个男生笑。
男生茂盛又朝气的笑声，丝毫没有恶意。
周俊煦看王子晴戴了深绿色的棒球帽和口罩，校服外套拉链拉到头，领子高高竖起，两只手揣进兜里，把自己包裹的就露了俩眼。
耶！果然是被自己亲的害羞了！
王子晴听了男生的话，瞪他。
死周俊煦一定是和别人说什么了。
超市里的事儿？
巷子里的事儿？
那种事儿他也有脸往外说？
他还能不能要脸了？
俩人离的近了，王子晴才看到周俊煦的脸又红了。
不自在的红。
对上王子晴气势汹汹的眼神，周俊煦红着脸道歉：“嗯，那……那什么，超市的事儿，对……对不起！还……还……还有……”周俊煦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身上奇异的感觉又来了。
想她，想看她的脸，看不到！
只能看到她发狠的眼睛。
于是还有什么，周俊煦死活都说不出了，怕说出来自己被她的眼神杀死。
围着周俊煦的几个男生起哄。
离周俊煦最近的男生用肩膀碰碰他，催促，“对不起就完了？送礼物送礼物，你不是给人家带礼物来了吗？”
周俊煦回头瞪说话的男生一眼，嘴角是勾起的。
另一个男生伸着脖子神秘兮兮地说：“你这托，托的太假。”
原来都是陪他演戏来的！
(https://www.7722wx.com/html/66108317/34123048.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7722wx.com。笔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7722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