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误解（三）

每年owls考试后的魁地奇训练赛是霍格沃茨不成文的默契，所有参与者都是五年级生，只有很少人是真正的球员，有的人甚至只在上场前听过规则，四个学院的学生随机打散分为ab两队，输赢都不会有影响学院分。

        这是真正的友谊赛，不是为了争夺，只是为了娱乐，为了给这些被考试折磨了一年的孩子们一个放松的机会，让他们暂时抛弃一切，在天上飞翔或者在看台上尽情尖叫。

        但今年，这一项娱乐赛可能会有点破折——魔药教授出现时，像是一阵寒风带着雪花和冰雹吹进了球场，全程的喧闹火热为之一窒。

        仿佛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汤姆若无其事地拉着斯内普向最近的座位走去，当他们坐下后，周围的座位瞬间就空了一大片。汤姆朝着塞德里克挥挥手，在收到一个对方僵硬的回应后，才转过头对斯内普感叹：“真幸运，看来这里还有不少位子呢。”

        “我以为你知道这是我不受欢迎的缘故。”斯内普淡淡地回答，“看来我来这里不是一个好主意。”

        “不，当然不，我该感谢你让我拥有了难得的清静，如果你不在的话，可能至少有三个姑娘来找我搭讪了——有时候还会有男孩。”汤姆耸耸肩，转头把脸对着斯内普，弯了弯眼角，“年轻人的热情有时候真让人吃不消。”

        斯内普微微偏过头，对上汤姆还带着笑意的注视，双眼立刻变得空洞，“这我就不能理解了，大人，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个吵闹又嘈杂的地方呢？我看不出来一群人骑着扫帚，像参与战争一样的追着球跑有什么好玩的。”

        “的确，我也不怎么喜欢吗，但塞德里克坚信我只要看过一场比赛就会爱上这场运动，真让人苦恼不是吗？”

        虽然嘴上说着苦恼，汤姆脸上的笑意却一点没有淡下去，而与斯内普记忆中阴冷的、轻柔却让人脊背发凉的笑容不同，他现在看上去温柔、毫无阴霾，这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十几岁的少年，又像一个回忆青春的和蔼长辈。

        “但我现在的确有点喜欢这里了，当然不是因为魁地奇，而是因为这里的人。”汤姆继续说，他微微后仰，在夕阳落下前最后一缕阳光里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诚然是美好的一幕，有不少姑娘们盯着夕阳下懒洋洋的英俊少年，然而距离最近的观众却没有半点欣赏的意思。斯内普在心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只同情那个倒霉的赫奇帕奇。

        然而就在这时，身边的少年突然靠近了，他拿下巴轻轻点了点前方穿着拉文克劳校服的纤细身影：“张秋，塞德里克今天如此亢奋的原因，他昨天还兴高采烈地跟我说要让他的小女朋友知道，他是霍格沃茨最棒的找球手——年轻真好，是不是？”

        斯内普意识到自己可能猜错了那个倒霉蛋的身份，毕竟黑魔王可能不会自甘堕落到和一个三年级小女生争风吃醋——那画面想想就可怕极了。于是他干巴巴地回答，“……哦……我以为这个学生的名字应该是秋·张。”

        “抱歉，不过我认为中国的名字应该先姓后名。”汤姆假笑着说，“对中国人还是用中国的叫法比较好，你觉得呢……哦，看我看到了什么！”

        汤姆俯下身子，似乎要捡起地上的什么东西，后颈因这个看似毫无防备的动作暴露在外，苍白的皮肤下，紫色的血管和突出的骨骼显得纤细而脆弱，似乎只要一只手就能捏碎。斯内普手指在轻微地颤抖，他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再一次变得空洞。

        当汤姆表情如常地再次坐直时，斯内普才看清他手里拿着一朵枯萎的花。

        “顽强的生命，能在石板缝隙中生长。”汤姆掂起干枯的茎，专注地已经枯萎的花瓣，“大概是被观众们无意间踩死了，毕竟它那么小，那么脆弱……”

        排山倒海的尖叫声和欢呼声盖住了汤姆接下来的话。

        就在刚才，半空中的塞德里克抓着扫帚猛地一个俯冲，划过一个夸张又优美的弧线。球员们的表演越来越境精彩，学生们逐渐被场上的比赛吸引，忘记了身边严肃的教授，气氛又一次热烈了起来。

        耳边充斥了吵闹声，斯内普不耐地皱起了眉头，这些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他现在想为什么汤姆会心血来潮关注起一株植物。

        当欢呼声稍微安静下来，地平线上只剩下一半的太阳，汤姆还握着手里的花，他抬起头看向空中骑着扫帚的孩子们，暖黄色的光线为他镶了一圈柔和的金边。正对着光源，斯内普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莫名地觉得汤姆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

        “我也不喜欢吵闹。”汤姆轻声说，“可是你看他们多么快乐啊……单纯、年轻，看到这样旺盛的生命力，我也会跟着觉得开心，好像我也变年轻了一样……你不觉得这些孩子们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吗？”

        完全不觉得——斯内普在心里回答，但他实际上没有出声，连表情都没有动弹一分。

        “好吧，好吧。”汤姆丝毫不为斯内普的回应感到失望，“西弗勒斯，有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真的应该更热爱生活多一点，年轻是一件好事——哦，这话像是邓布利多那只老蜜蜂说的！”

        “我想我不能反驳您，大人。”斯内普凉凉地说到。

        随后，他看到黑魔王手里那朵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着，那朵花的钟表被一双手向前拨动，枯萎的花瓣重新舒展，卷曲的花蕊饱满起来，就连枯黑的茎都变回了翠绿色。汤姆眼睛一眨也不眨，双手托着这朵重新焕发了生机的白色小花，动作几乎称得上是小心翼翼。

        眼前的场景忽然与记忆中的某一幕重合了，后来成为了食死徒的斯内普忽然回忆起了当他和莉莉第一次见面时，莉莉手中也有一枝一模一样的白色小花。

        那一段记忆在日后被他观看了无数遍，每一个画面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他铭记于心，那是一天下午，他记得那朵花在莉莉手中绽放的样子，更记得那时莉莉满含着专注与喜悦的眼神，她只纯粹地喜欢着这些坚韧的生命。

        斯内普惊觉汤姆此时的眼神与神态与那时的莉莉别无二致。

        “太阳花，麻瓜界这么叫她。”轻轻嗅了嗅这朵小花后，汤姆皱起了鼻子，嘴角却轻轻上挑，“味道淡淡的，也没有什么做魔药的价值，连花瓣都那么小，可她却能在这里生根发芽。我喜欢这种坚韧的植物，她让我觉得生命真是一样伟大的东西。”

        说着，汤姆将手轻轻向前一送，这朵洁白的小花慢悠悠地钻进了斯内普的手心，在风中摇头晃脑。

        很多年前，当他们开口说第一句话之前，黑发男孩用生涩的魔法将手中的草叶飘向了红发姑娘手中，看着姑娘脸上的笑容，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而现在，黑发男人握着飘向自己的白色小花，心脏却在止不住地下坠，越来越冷。

        “你的确变了很多，大人。”斯内普垂下眼帘，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他用震惊掩盖住内心的惊涛骇浪。

        “汤姆，或者里德尔，或者先生（sir）。”汤姆淡淡地就纠正，“人都会变得，更何况，我们都很清楚，我不是你的那位大人。”

        “是的，先生。”斯内普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比赛在这时来到了尾声，观众席上又一次爆发出了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恰好这场蓄谋已久的谈话也完成得差不多了，汤姆把视线投向赛场。半空中塞德里克高高地举着手中的金色飞贼，骄傲地看向拉文克劳的姑娘。他给自己施了一个扩音咒，好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接下来的话。

        “我曾经对很多人说过，不然我现在还要再说一遍，那就是如果我这次能抓到金色飞贼，那么接下来我就要奔向另一个带走我灵魂的飞贼了！她是最漂亮的姑娘，博学、智慧、温柔，我理所应当把一切美好的词汇用在她身上……”

        突然起身的魔药教授打断了年轻人策划已久的告白，但还好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只是站起身投去冷漠的一瞥，随后转头问身边的拉文克劳：“晚宴时间到了，要回去吗？”

        “你起码应该等塞德里克把话说完，西弗勒斯。”汤姆不赞同地摇摇头，但还是走上前拉住了斯内普的袖子，然后才朝着还在半空中的塞德里克挥挥手表示告别，“让我们走吧，我想最起码很长时间以内，塞德里克不会再让我来看比赛了。”

        话是这么说，他却完全没有可惜的意思，拉着斯内普从一众战战兢兢的小动物们身前走过，脚步轻快地向礼堂走去。

        “我想我一会儿就能见到格兰杰了，听说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

        “格兰芬多的万事通小姐的确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麻种，先生。”

        直到边走边攀谈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塞德里克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告白被打断的滋味可不好受，他飞向了观众席，在他可爱身边跳下扫帚，笑嘻嘻地凑上前：“那么，我能得到一个吻吗？”

        “我想……不能是这里。”秋张脸立刻就红透了，但她清楚地回答了塞德里克的问题，“也许我们可以找一株槲寄生，你当时最好还带了一束花。”

        “当然，其实我还种了一片太阳花，你想去看看吗？”

        虽然那一片花田他只是提供了种子，实际上从种植到照顾一直都是汤姆在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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