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恐惧（二）
柜门被拉开的瞬间，浓郁的血腥气味就在整个屋子里弥漫开来，黑暗的衣柜中，最开始是几股鲜红色的血液缓缓流出。滴答，滴答，从柜门逐渐滴下，由血滴变成涓流，血液流出的速度逐渐加快，在地板上积成了血泊。
乱糟糟的房间安静了下来，孩子们都屏住了呼吸，有些人已经意识到，与之前一个个玩笑般的博格特比起来，他们即将会看到一些真正可怕的东西。
卢平教授的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已经做好了随时处理意外的准备。
从第一抹鲜红色出现开始，汤姆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他头晕眼花，视线已经模糊起来，呼吸几乎要停住了，没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却感觉一片嘈杂。太阳穴传来钻心的疼痛，汤姆在心里暗骂一句该死的，强迫自己保持着清醒，以为他知道那扇门的背后，还有其他东西。
他咬紧了后槽牙，颤抖着手举起了魔杖，对准了衣柜中的黑暗。
一只苍白枯瘦的手从破旧的衣柜中探出来，随之一起出现的，还有惨白色的造型诡异的魔杖。在看到这只手时，汤姆脸上仅有的血色终于完全褪去了，他睁大了眼睛，却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那只手的主人迈着轻缓的步子走出衣柜，他穿着宽大的黑袍，皮肤灰白，双眼血红，没有眉毛也没有头发，最诡异的是他的鼻子，扁平窄小，鼻孔的位置只有两条细缝，这让他看上去完全没有了人类的样子。
在他出现除了汤姆外没有任何人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见过真正的伏地魔，所以需要时间来思考这个长着蛇脸的男人是谁。但这个过程不会很久，因为不会有另一个答案。对这些从未经历过战争的孩子们来说，忽然出现的伏地魔足以成为他们几年内的梦魇。
浑身浴血的伏地魔踩着满地的血液走向汤姆，他血红色的双眼紧紧地盯着汤姆，脸上却做出了讥诮的神色，他随手一指，一道绿光就从魔杖顶端向着人群激射而出。
人群中发出刺耳的尖叫和吸气声。
所以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东西，是曾经那个会毁坏一切的他自己。
“停下！”同样没有预料到如今场面的卢平快步走上前来，他挥舞着魔杖，想要将汤姆挡在身后，但汤姆比他更快一步。
如果被一只博格特吓倒，那曾经的黑魔王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汤姆向前一步，魔杖直直地指着伏地魔模样的博格特，平静地开口：“滑稽滑稽。”
念这句咒语时汤姆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没有任何愉快的意味，甚至不包含任何感情，这似乎不符合这个咒语的使用方式，但神奇的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伏地魔杖端的绿光弹回了他自己身上，然后他身上发现了奇妙的变化。
所有人都看到伏地魔长出了高挺的鼻梁，血红色的眼珠变成深邃的海蓝色，他扔掉了魔杖，眼神变得平静又悲悯，即使他依旧没有眉毛和头发，但还是瞬间变成了一个英俊又富有魅力的中年男人。
这时候他笑了，嘴角咧到了耳根，朴实又憨厚：“哎嘿嘿……”
汤姆眼前一黑。
最要命的是，这时不知从哪里一阵风吹来，吹开了伏地魔宽大长袍的袍角，露出了里面长到大腿的黑色半透明吊带丝袜——当然，如先前所说的一样，灰白色的皮肤上没有一丁点毛发。
人群里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卢平挡在汤姆身前的动作也定格住了。
在一片致命的沉默中，所有人的视线整齐地投向了面无表情的汤姆。
“抱歉。”汤姆冷漠地说，看都没看一眼傻站着几乎要开始跳脱衣舞的伏地魔，毫不犹豫地转身打走离开了这个令他心碎的房间。
在他离开后伏的魔变成了一个发着荧光的小圆球，那是卢平的博格特，但汤姆这时候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如果可以，他更想离开这个令他心碎的国度，或者星球——总之，让他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生活吧——该死的他的大脑当时在想什么，王二狗为什么给他看电影里的照片——该死的有求必应屋里的酒是假的吧——该死的他为什么没有在看见血时就干脆利落地昏过去！
砰地一声甩上了门，汤姆信手一挥魔杖将房间门锁上。谁都别想出去，一忘皆空或者阿瓦达索命，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总得选一个。
漆黑的袍角被走路带起的风吹得四处翻飞，汤姆大步走向了地窖。因为愤怒他甚至没有收敛自己身上强大的魔压，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这样阴沉的汤姆，飞扬的黑袍和冷峻的脸让他看起来比起魔药教授还要凶狠一点，没有人敢向他打招呼，他飞快地来到了地窖。
碍于他曾经的誓言，他不能对霍格沃茨的师生使用一忘皆空，所以只能由另一个人来做。
正在埋头实验的斯内普被破门而入的声音打断了思路，他不悦地抬起头，刻薄的话语正要脱口而出，却在看到汤姆狰狞的脸色后止住了。
“拿好你的魔杖，跟我走。”汤姆气急败坏地说，一把拉住了斯内普的手腕就往外拖，“去教员休息室，给里面所有的人一忘皆空，让他们忘掉十分钟前发生的事，或者给每人一个阿瓦达索命，让他们永远别开口！”
这就是气的失去理智，口不择言了。
斯内普很想问一句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虽然不知道十分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向心思深沉的黑魔王被气昏了头，但显然现在不是疑问的时候。他立刻站起身，跟在了汤姆身后走出了地窖。
走廊里的画像已经空了，这意味着已经有人通知了邓布利多这件事，斯内普更放心了一些。
事实证明，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可能多小，糟糕的结果总会发生。等汤姆急匆匆地赶回去时，果然看到他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原本应该紧紧锁住的门此时正大大地敞开着，邓布利多站在人群中，似乎在发表了什么讲话，而在他旁边的所有人，从卢平到课上的学生，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怪异极了。
汤姆甚至看到有十几只猫头鹰从窗外飞了出去，这意味着托邓布利多这只老蜜蜂的福，刚才发生的事已经瞒不住了。
感谢梅林，现在整个霍格沃茨都知道汤姆·里德尔幻想伏地魔是个笑容朴实的穿着吊带丝袜跳脱衣舞的英俊中年男人了。
如果把在场的人全都杀了，拿毫无疑问他也会死，但从1926年到2026年，他已经活了整整100岁了，对于一个巫师来说虽然不算长寿，也足够了。
汤姆的魔杖从袖口中划出来，他握紧了魔杖，恶狠狠地看着邓布利多。
就在这时，一个愉快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不要冲动，汤姆，在你来之前我已经让他们忘掉那些可能有些不愉快的回忆了。”
汤姆举起魔杖的动作停滞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邓布利多，而作为回应，邓布利多走上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把尚且反应不及的汤姆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背，温柔地安抚着他。
“很抱歉这节课让你回忆起这些糟糕的事，汤姆。”像是对着自己的子孙一般，老人慈爱地说，“事先没有提醒卢平教授注意这些，是我的过失。”
忽然被拥抱住的汤姆僵硬得像块石头，一动也不动，双眼空洞。他下巴搭在邓布利多的肩膀上，木然地看着在场学生们的脸。大脑封闭术能帮助他更冷静地思考，也能帮助他看清伪装，他确认所有人的脸上都只有悲伤和同情，没有一点不屑或嘲笑，却还是不敢相信邓布利多会帮助他。
在一片静默中，最终还是完全看不懂事情发展走向的魔药教授打破了这一阵悲伤的沉默。
“哦……有没有能告诉我，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斯内普瞥了汤姆一眼，认命地替他的前上司问道。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作为教授的卢平走上前一步，对着斯内普解释道，“首先我得向你道歉了，西弗勒斯，是我考虑不周，我们这节课的内容是对付博格特。”
“所以，”注意到汤姆的表情没有变化，斯内普继续问，“这有什么不对吗？”
卢平担忧地望向了仍然浑身僵硬，面无表情的汤姆。而这一次是邓布利多回答了他，“说吧，莱姆斯，汤姆并不是一个脆弱的孩子，他非常坚强。”
“您说的对……”卢平犹豫着叹了口气，“汤姆的博格特是……遍地的鲜血和正在发射死咒的伏……”这时他注意到包括斯内普在内的许多人都露出了恐惧的神色，于是改口说，“神秘人。”
“那真是太可怕了。”斯内普干巴巴地说，卢平的回答并没有解开他的疑惑，反而使他的疑惑变得更大了。他看向仍然趴在邓布利多怀中一动不动，显然大受打击的真正的伏地魔，觉得自己作为双面间谍可能还是不太能理解这位前上司。
“那么，然后呢？”他继续问，注意到汤姆的眼皮轻轻提了一下，意识到接下来的事情才是重点，“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也许这才是让汤姆难以接受的部分，我相信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卢平叹了口气，轻轻地说，“神秘人出现后，汤姆没有念咒，而是离开了……”这时他停顿了下来，担忧地看向几乎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邓布利多怀抱中的汤姆，“汤姆，你知道的，我们都不会认为这是懦弱。”
汤姆空洞地眼神这才恢复了一点点焦距，他的视线扫过了房间里的每一张脸，最终把目光停留在了卢平身上。“真的吗？”他开口问道，直直地看着卢平，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任何一点说谎的痕迹。
最后的结果让他放下心来，他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放松了僵硬的身体。
“谢谢。”汤姆把脸埋在邓布利多肩膀上，发出了闷闷的回答。
作为回应，这位老人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
从卢平到参加这堂课的拉文克劳和赫奇帕奇们，每个人都在为这温馨的一幕感动着，只除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可怜的魔药教授。
斯内普看着拥抱在一起的黑白魔王，觉得整个世界都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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