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梅竹马
春桃年纪小，爱热闹。
宴会，她已经可怜巴巴望了一周了。哪晓得临了了，腿伤了，去不了，春桃不甘心，不停求夏竹，“夏竹姐姐，你去帮我跟公主说说，我也想去，不要留我一个人住宫里。”
夏竹本不愿越矩，但耐不住春桃软磨硬泡。
“公主，春桃已经在屋里关了许久，能不能求公主恩准她与我们一同赴宴？”短短两句话，夏竹小脸通红。
“她不是腿伤了么？”
“她、她”夏竹磕磕绊绊，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笨拙地来了句，“春桃想去。”
话一说出嘴，夏竹就懊恼得恨不得锤自己两拳。我这都说的什么呀！
幸好萧若微不是淑嫔，对夏竹的笨拙并不挑刺。
“辜太医，春桃的腿能出门吗？”萧若微问辜铭章。
出门？腿都这样了！还不收心！
辜铭章最烦这种不听话的病人，根本没好脸色，“还能拖着爬几天！”
他这样的名医说，春桃的腿还能拖着爬几天，那就是春桃的腿没有大碍。
萧若微悬着的心放下，冲夏竹扬扬下巴，“把小丫头放出来吧。”
“谢公主！”
“仙女！真的是仙女！”春桃走在萧若微身后，一个劲偷瞄她。
春桃视线从萧若微裙摆开始，一点点上移。
萧若微着金丝如意云纹锦衣，缎地绣花绫鸾裙，衣裙艳丽华贵。若是换个人，定是“衣穿人”，可她不同，向来都是她艳压华服，再绚丽的锦衣罗裙都不及她夺目。
倏尔，萧若微偏头整理鬓边碎发，春桃偶然窥其面貌。
萧若微弯眉挺鼻，肤光胜雪，眉间自带三分英气。
温婉的美人常见，娇俏的美人也有，难得的是既艳丽绝绝又英气非凡。明明自小养在深宫，却偏偏有股美人如玉剑似虹的潇然。
“怎会生得这样好看！”
进宫前，春桃以为夏竹就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后面进宫，见了淑嫔，又觉得淑嫔是世上最好看的人，可现在见着了萧若微，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怎么？”萧若微察觉春桃的视线。
听见萧若微问话，夏竹一个激灵，心猛地收紧。怎么了？
“没、没怎么。”被公主问话，春桃有些紧张，“就是觉得您特别好看！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春桃的话傻气又真挚，萧若微听了粲然一笑。
公主笑了！公主冲我笑了！
春桃心花怒放，再接再厉，“公主，我长这么大，您是我见过的最最最漂亮的人！”
“是么？”萧若微浅笑嫣然。
“嗯！“春桃重重点头，”您不仅长得貌若天仙，心地也跟天仙啊啊啊啊啊——”说到一半，春桃突然膝盖一弯。
“春桃！”萧若微反应迅速护住春桃的腿，春桃直愣愣倒下，连带萧若微摔倒，两人摔成一团。
“谁呀？走路不看路！”春桃知道是有人故意撞她。
“小丫头片子，嘴巴还挺厉！”春桃抬头便看见一个眉尾上挑，跋扈飞扬的女子，该女子倨傲无礼，上上下下把萧若微打量一番，缓缓吐出几个字，“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公主。”夏竹走过来，把萧若微扶起。
“康小姐。”该女子居高临下，骄横跋扈，但萧若微不仅不怒，反而对她客客气气。
康与晴，长信侯康岱山之女，安南将军康毓之妹，母亲充州温氏嫡女。
早在萧启恒未满周岁之时，梅妃便给他定下康与晴为妻，并允诺康家，他日若萧启恒为帝，康与晴必为后。
从小所有人都告诉康与晴，萧启恒是她未来夫君，以后他们俩是要成亲的。
潜移默化中，这位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将后位连同萧启恒划为了自己的所有物，谁都不能碰。
碰了就得死。
十岁那年，康与晴与萧启恒初见。
见面之前，她心里很忐忑，因为她样貌平庸。平时朝都贵族王孙一起玩耍时，大家都喜欢跟长得漂亮的廷尉女儿玩，而忽略她。
捉迷藏的时，她使了个跘子，廷尉女儿摔在地上，衣服划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你还怎么美！
康与晴故意的，但廷尉一家敢怒不敢言，反倒跟她赔罪，并承诺今后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
听说太子长得一等一的出挑，见面前，康与晴在家足足打扮了两个时辰。
看见萧启恒进来，她绷着，不苟言笑，端足了面子。却没想萧启恒是个风趣的妙人，第一句话，就把她逗笑破了功。
之后的半个时辰，康与晴的笑声就没停过。
临走时，萧启恒将随身玉佩赠与她。
贴身之物赠人，那怎么能行？
康与晴推辞，“殿下，不可。母亲从小就教我，不能随意收别人的东西。”
“我也是别人么？”萧启恒一双眼睛水光潋滟，轻轻看向她。
康与晴小脸一红，耳朵滚烫。
出宫的路上，康与晴高兴的不得了，她恨不得明日就与萧启恒成婚，让所有人看看她英俊、温柔又风趣的夫君。
路过御花园，她看见了萧若微，那张美丽的脸让她想到了当年的廷尉女儿，顿时，心里警铃大作。
“那是谁？”
“回康小姐，那是太子胞姐，宣阳长公主。”宫女答。
未来大姑子，康与晴立即变脸，满脸笑容，正欲上前打招呼，却听萧若微道：“母妃，阿恒一定要娶康小姐么？”
只一句，康与晴就把萧若微记下。
看着萧若微美貌依旧的脸，康与晴内心不屑，长得再好又如何？还不是要伺候五六十岁的老头子！
想着萧若微过得不好，康与晴心里稍微舒坦一点，拐弯抹角道：“宣阳长公主，阔别‘三年’，别来无恙？”
“多谢康小姐关心，本宫一切安好。”对方言语带刺，萧若微落落大方。
康与晴皮笑肉不笑，“是挺好的，丈夫刚死，你就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
每次康与晴见到萧若微总得刺她几句，心里才舒服。
“康小姐说笑了。本宫先是大徵宣阳长公主，而后才是他人之妻。这宴会既是为大徵宣阳长公主举办，那本宫自然不能蓬头垢面。”
“公主果然不愧是公主，想的就是与我这小女儿家不同。”康与晴皮笑肉不笑，“话说当年公主能接受嫁给一个五六十岁老头子，与晴真是好生佩服。不过就是可惜公主了。”康与晴嘴上说着可惜，眼神却处处透着讥讽。
“不可惜。舍我一人，保大徵山河无恙，百姓免受漂泊伶仃之苦，不可惜。”萧若微从腥风血雨中走过三年，流过的血，受过的伤，通通结痂，造就她一副“铠甲”，刀枪不入。
萧若微坦然自信的样子，康与晴看了刺眼，她沉默着，一言不发，心中嫉妒冲天。
凭什么她还可以如此自信大方！
凭什么她还可以是高高在上的宣阳长公主！
眼看康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萧若微赶紧开口，她不愿更无意与康与晴结怨。
“康小姐，明年五月，阿恒就十八了。我离开多年，阿恒因顾虑我孤身在外，至今未娶妻。而如今，我已经”
“公主，原来你也知道，都是因为你和亲未归，皇上过意不去，才迟迟不娶我的。”萧若微话还未说完，就被康与晴给打断。
说到这儿，康与晴对萧若微的厌恶又增一分。
“康小姐放心，如今我已回来，阿恒再无后顾之忧。明年必定迎娶康小姐，入主中宫。”
萧若微说了这么久，终于有一句说到康与晴心口上。
她难得给了萧若微好脸，“如此，便谢公主吉言了。宴会就要开始，若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人挤兑了，好听话也听着了，康与晴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请。”自始至终，萧若微脸上都挂无懈可击的微笑。
“公主，怎么就让她走了？”春桃气得跳脚，“我们都是因为她才摔的！”
“春桃慎言。”萧若难得呵斥。
“是。”春桃委屈巴巴。
“恭迎公主归来。”
萧若微缓缓走入太极殿，萧启恒已携百官恭候多时。大臣无论是甘心还是不甘心，都弯腰屈膝，
“平身。”萧若微站在萧启恒身旁，俯看众人，最后她把目光淹没在人群之中的周述怀身上。
周述怀也正看着她。周述怀，年二十有一，周太傅与宁荣公主之子，刑部侍郎，博学有高才，遵三纲五常，恪守礼法。
他是萧若微昏暗人生里的一束光。因为幼时有周述怀的呵护，如今的萧若微才不怯懦。
萧若微自小孤独，父皇对她极其冷淡，每日问安，弟弟可以见父皇，而她只能站在殿外，听着屋里的欢声笑语。
“你怎么还在这儿？”
冰天雪地里，年幼的萧若微摇摇欲坠，身后的梅妃裹着狐裘婀娜走过来。
“母妃，我还没见着父皇。”
“不是都告诉过你了，请完安就走。陛下不需要你见，他也不会见你。”梅妃皱眉，很不耐烦，“真是笨，都教几遍还不会。快回去！当心惹怒了陛下！”
“母妃，我还没见过父皇。”
屋里的温暖和融意，对萧若微来说，像糖葫芦一样诱人，她不敢奢求像弟弟一样被父皇搂在怀里，她只是想进去见见父皇而已。
“真冷！”萧若微教不听，梅妃跺跺脚，走了。
她进去了，她也进去了！
那间充满暖黄烛光的屋子，是萧若微永远触不到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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