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故城旧人（04）
【此为防盗章, 补充订阅前面没订的章节，即可正常看到更新】 脚底软，一脑门的冷汗, 过了片刻, 生生克制住拔腿便跑的冲动, 伸手掏口袋摸手机。
刚准备给6青崖打电话, 却见黄土赛道上一辆摩托车挟着一阵尘埃, 朝着她疾驰而来，快到近前时猛一拐弯，稳稳停住。
骑手摘了头盔, 甩了甩头, 汗珠沿着眉骨往下滴。
他不甚在意地在肩膀上蹭了一下, 朝大狗伸出手去, “爱德蒙，乖。”
林媚愣了一下，“6青崖。”
6青崖转过头去，被汗水濡湿的几缕丝贴在额头上, 脸上一层的汗, 却衬得皮肤格外的白，“去那边坐会儿，我洗把脸。”
大狗舔着他的手，他翻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把头盔搁在座椅上, 从摩托车上跳下来。
林媚走到平房前面, 便有三两个跟6青崖一般大的年轻人冲着她吹了声口哨，“美女，6少女朋友？”
6少……这称呼让林媚很是无语了一下。
“……我是他家教。”
“哦哦哦！”便有个瘦高个儿嚷道，“6少喊来的外援是吧？”
林媚还压根不知道6青崖喊她过来是做什么的，便含糊地应了一声，转头去搜寻6青崖的踪迹。
大门和平房之间，有个洗手池，水龙头接了根绿色的塑料管子。
6青崖弓着背，捏着管子往脸上冲水，大狗“爱德蒙”在一旁叫唤，他抬手一抹脸上的水痕，扬手举起水管朝爱德蒙浇去。
爱德蒙叫得更欢实，循着水流一圈一圈打转，跳起来去够那管子的出口。
6青崖哈哈大笑，把水管举得更高，一人一狗，就这么疯玩了起来。
林媚听见那笑声，几分怔忡，阳光底下，溅出来的水滴晶莹剔透，6青崖眉目间一股洗净的少年锐气。
她听见自己心脏，清晰的，“噗通”跳了几下。
6青崖跟大狗玩了一阵，拧上水龙头，往平房这儿走过来，狗跟在他身后，时不时去舔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
到跟前，6青崖看了瘦高个儿一眼，“人来了吗？”
瘦高个人儿：“在路上了，十分钟到。”
这荒郊野外的地方，却有一台冰柜，挨墙根放着。6青崖走过去，拎出两瓶橘子汽水，盖子磕在旁边木桌子的边沿上撬开，仰头咕噜噜喝了大半瓶，而后把另外一瓶递给林媚。
林媚指了指自己，“给我？”
6青崖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两人隔了三四步的距离，林媚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汽水瓶，说了声谢谢。气温高，瓶子上瞬间化出一层水珠。
6青崖在台阶上坐下，汽水瓶子搁在身侧。爱德蒙过来嗅了嗅，差点把瓶子撞到。6青崖伸手，稳稳扶住。
热浪层层扑过来，杂草结着青绿色的种子，空气里一股浓烈的尘埃和草木的腥气，远处树上栖着蝉，一声一声给盛夏助兴。
6青崖摸着爱德蒙的脑袋，林媚则在看着他，那汽水很快只剩下一点凉意，气泡扎着舌头，入喉清甜。
没等多久，一辆小汽车载着几个黄头高鼻梁的人进来了。
林媚这时候才明白6青崖喊她过来的原因——这伙外国人是省里有名的摩托车手，拿过奖，经验丰富。6青崖把人请来做指导，怕语言不通浪费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跟6青崖混一起玩的这帮人，也都是家里层次不高，即俗称的“暴户”家庭出来的二世祖，拽两句日常用语还行，涉及到技术探讨这块儿就抓瞎了。
林媚临时披挂上阵，但这个翻译仍是当得有模有样，有时候几个专业术语不懂，连蒙带猜比划给6青崖听，6青崖很快理解。
两小时，这次技术研讨结束，6青崖他们定了个地方，准备请人吃饭。
瘦高个儿叫单东亭，操着一口破烂口语跟那几个外国骑手沟通晚上请客的事。
6青崖走到闷头喝水润嗓的林媚跟前，“晚上，再帮个忙。”
林媚顿了顿，“……我不加班。”
“平常你也没上班啊。”
林媚语塞，片刻，“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6青崖比了三个手指，“一小时这个数，加班费，成了吧？”
林媚沉思片刻，“不要你的钱，你答应我一件事。”
6青崖笑瞅着她，“你先说。”
“以后，好好上课。收了钱不干事，我心里过意不去。”
顿了一会儿，6青崖答应了，低头笑看着她，“这么较真，活着不累？”
晚饭，林媚继续当翻译。
饭桌上，她见识到了6青崖惊人的酒量。他们开了一瓶茅台，那几个老外没喝多少就趴下了，最后，那酒多半进了6青崖的肚子里。
他喝酒没什么陋习，喝就喝，绝不满口劝酒的糟粕。
吃完饭，单东亭把老外扶上出租车，自己也拦了辆车，四仰八叉地坐上去，朝着6青崖挥了挥手，“6少，走了！”
6青崖“嗯”了声，等所有车都走了，往前迈了一步。
一个踉跄。
林媚吓傻了，赶紧伸手把他一扶。
他半副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肩上，呼吸混着酒气拂在耳畔。
林媚稍稍推了一下，6青崖扶着她肩膀站直，再要走，腿又打晃。
林媚有点不放心，“……我送你回去？”
6青崖不说话，低头盯着她。
他目光很深，喝了酒又有点朦胧。
林媚被这样的目光盯得整个人都有点不对劲了，“……怎么了？”
6青崖缓缓地蹙起眉头，而后一转身，撑住路边的树，吐了。
林媚：“……”
方才见他在桌上那么猛，以为是个能喝的呢，装得那么像。
她瞥过去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想笑。
·
林媚把6青崖送到家时，他酒已经醒了一些。
6良畴在家，开门一闻到他满身酒气，怒不可遏，直接一脚踹过去。6青崖身形晃了晃，仍旧站稳了。
6良畴看向林媚，“林老师，这小兔崽子这阵是不是没好好上课？”
林媚心里有鬼，陡然觉得臊得慌，“……抱歉，6先生，我觉得我可能胜任不了，这一周的工资您也不用付给我了，明天起，我就……”
6青崖忽地目光扫过来，“教得挺好的啊，干嘛辞职。”
“教得挺好……”6良畴又一下抽过去，“你上过课了吗？”
“上了啊，今晚上的是社交英语，是不是，林老师？”
林媚实在不擅长撒谎，脸热，支吾不言。
“不信？”6青崖瞅着6良畴，“要不我给您来两段？”
6良畴的英语水平勉强能把二十六个字母认齐，6青崖真要糊弄他，他也听不出来。
他绷着脸，将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往门里一搡，“老子就给你一暑假，那个什么福的考试，过不了你就别想出国了，滚工地上搬砖去！”
林媚没被炒鱿鱼，隔天上午按时去报道。
到时，6青崖已跨上摩托车，准备出了。
林媚赶紧跑过去，“哎哎！你昨天答应我什么了？”
“我说你就信？”
林媚脸上表情霎时垮下来，微微抿了抿唇，声音冷淡：“骗我有意思吗？”
6青崖瞅着她，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拍了拍摩托车后座，“你要是半道不喊下车，我就跟你上课。”
林媚打量他，判断这话的可信度。
6青崖挑了挑眉，“不敢？”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T恤，肩颈线条利落分明，明明是男生，皮肤却白得透明，眉目深刻，这样懒散立在清晨阳光下的场景，活生生让她联想到了一些文艺电影里的场景。
林媚语气平静：“……头盔呢？还有多的吗？”
6青崖笑了声，“门口，柜子里。”
林媚套上头盔，跨上后座。
6青崖拧油门，“坐好了——”
摩托“嗡”一声蹿出去，林媚没坐稳，身体一个后仰，赶紧调整。
车如贴地飞行，风驰电掣。风里混合了清凉的水汽，有压力一般地擦过皮肤，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样快了，没想到还能加，摩托一个急转，身体仿佛要被甩出去，林媚再也硬撑不下去，伸手，抱住了6青崖的腰。
心跳声剧烈，她猛地屏了一下呼吸。
从里到外，从心脏到肤，整个人都要燃烧起来。
好景不长。
6青崖似乎故意刁难她，把车开得跟个半夜瞎晃的酒鬼一样，时快时慢，急转一个接一个。
林媚胃里翻江倒海，连抱着6青崖这件事的美妙，也没法跟不舒服相抵消了。
头盔闷得她有些难受，又一个急弯过去，她忽地一下把头盔摘了下来。新鲜空气涌入，巨掌一样捂住鼻子嘴巴，风嗖得她睁不开眼，头乱飞，但心里却畅快起来，没忍住：“啊——”
摩托前轮一拐，走了个s线，然后降，6青崖转过头来，“鬼叫什么？”
林媚脸热，不吭声。
6青崖却愣了一下——隔着头盔玻璃，他瞧见她眼里亮晶晶的，盈着春水一样的笑意，那张五官并不多么出众的脸，立即就生动起来。
这时候，林媚仿佛有所觉察，不经意地转过头来。
视线对上，她愣了一下，又把目光转了回去。她笑着对那群老外说了句话，后退一步，转身，不自觉地捋了一下头，目光扫来一眼，又避开，离开了人群，向着观众席这儿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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