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章 一世夫妻 白首不离

　　客厅之中，仆人献茶。郭逍客开门见山，说出来意。“唉！老夫外甥雷正，素来刚直不阿。身为河工，刺史曹贺不肯修缮河堤。他一怒之下，将家产典当变卖，凑出银钱雇佣民夫前去巡视河堤。地动之后，河堤崩塌，他被卷入水中。历尽艰险方才捡回一条性命，谁知不过数日，便命丧歹人之手。雷正父母去世甚早，老夫视他如亲生孩儿。谁知今日听闻噩耗，要老夫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唉！缘何好人无好报，恶人总猖狂？”王九发长叹一声，面露悲戚之色。

　　王九发叫过管家，对其叮嘱一番，命其前往后宅去请雷正妻儿前来。

　　“老丈！可否给本将详述一番，雷正生前之事。”郭逍客开口问道。

　　王九发唉声叹气，将雷正生前所做叙述一番，最后说道：“大将军，似老夫外甥这般做官之人，颇为少见。河工不过衙门小吏，雷正终日操劳不说，末了还把自家家产全部献上。最终却得罪恶人，落得一个凄凉下场。抛下这孤儿寡母，却要如何度日？唉！老夫再三劝说他，不要前去洛阳告状。他死活不听，唉！”

　　王九发话音刚落，雷正妻子韩氏携八岁幼子进来。韩氏满面悲戚，进来盈盈拜倒，给郭逍客行礼。郭逍客好言安抚一番，韩氏强忍悲痛，要随郭逍客前去认领尸首。

　　王九发打发管家去准备棺椁，自己陪同韩氏跟随郭逍客回转军营。

　　军营之中，韩氏同王九发来到尸体近前。天气炎热，尸体已然肿胀，然相貌依稀可辨。韩氏仔细看过，不由得泪如雨下。尸体所穿衣物，正是韩氏亲手缝制。

　　韩氏不禁想起丈夫临行前，自己再三叮嘱丈夫路上小心行事。自丈夫出门离去，便时不时心惊肉跳。她不敢多想，谁知今日还是迎来噩耗。

　　“舅父，大将军，请让妾身陪同丈夫独处片刻。”韩氏低声言道，话语之中无尽悲伤。

　　郭逍客连同王九发来到外面，营帐中只剩韩氏一人面对雷正尸首。

　　“夫君一生治河，心无旁骛。妾身多次规劝，夫君始终不听。世上为官者，大多为功名利禄而来。有几人同夫君一般，位卑名不显，却一心为民。妾身同夫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成婚以来，相濡以沫，恩恩爱爱。妾身此生别无他求，唯愿跟随夫君平安度过此生。如今夫君好狠心，抛下妾身一人留在阳世，孤苦伶仃。妾身不愿留在这世间，独自受苦。”韩氏说到此处，泣不成声，跪在雷正尸首旁边。

　　韩氏不由得想起许多往事，那点点滴滴，皆在心头闪现。然身边爱人，化作冰冷尸体，不言不语，无知无觉。韩氏心如刀割，痛不欲生。韩氏自嫁与雷正，便一心操持家务，相夫教子。日子虽清苦，一家三口却也其乐融融。如今丈夫离世，撇下她一人。

　　“夫君，这尘世妾身难以苟活。黄泉路上，夫君且先慢行一步，容妾身这就追随夫君前去。若有来生，妾身愿再嫁夫君，成一世夫妻，永不再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世夫妻贫贱不移，一生恩爱白首不离。唯愿夫君，来世勿做官，不入公门，方可保得一世平安。”韩氏哭过之后，拔出头顶银簪，用力刺进咽喉。韩氏松手，伏倒在雷正尸体之上。

　　听见响动，郭逍客同王九发连忙进来。可惜为时已晚，银簪刺破咽喉要害，韩氏已然气绝。王九发顿足捶胸，他深知韩氏同外甥夫妻情深。却仍未想到韩氏生无可恋，竟然自尽。

　　韩氏贤良淑德，对王九发恭敬孝顺。平日里，隔三差五，便亲手制作一些吃食送到王九发处。王九发家境富裕，本不缺乏。奈何韩氏一片孝心，王九发不忍拒绝。

　　今日亲眼见韩氏自绝于此，王九发老泪横流，瘫坐于地上。“唉！这，这，这天理何在？老夫一日失去两亲人，天理何在？将军，可要为老夫做主，为死难之人做主。”

　　郭逍客神情黯然，他也未料到韩氏如此刚烈，竟然殉情。郭逍客命人将韩氏尸体整理后摆放于雷正身边。郭逍客扶起王九发，好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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