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上下翻动打领带，鲁路修站在穿衣镜前，眼睛盯着面前的镜子，思绪却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全文阅读。

        “打算去黑主学院？”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鲁路修点点头：“恩，锥生零这边的事情必须尽快解决掉。”

        镜子映出房间的一角，一个修长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那里，明明上一秒那里还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你看过锥生零的调查报告吧？”鲁路修扫了一眼书桌上的文件，问道。

        菲尔斯自衣柜中取出一件长风衣，极其自然地帮他穿上，整理好：“恩。锥生零，著名的锥生家族现存唯一后裔，他还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在四年前不知为何突然出现在黑主灰阎家中，被其抚养至今，据说他的父母和弟弟都丧生于吸血鬼之手。”

        “四年前的事情很难查到踪迹，但是，查不到本身就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鲁路修说道，“锥生家族这样世代吸血鬼猎人的家族会轻易地被灭门，而事后完全不见其他后续，反而被人小心翼翼地遮掩起来，连他们的遗孤都寄人篱下。黑主灰阎到底还是猎人协会的第一猎人，谁又能说这其中没有监视的意思呢？

        “血案的制造者不会是普通的血族，这样肆无忌惮的虐杀完全不顾猎人协会和吸血鬼社会之间的平衡，离经叛道又有强大力量的血族，很显然，一定是纯血种。这样说来的话，留下来的那个孩子，不是显得很奇怪吗？

        “会灭门，必定是有刻骨的仇恨，却偏偏留下一个活口。倒好像是猫捉耗子一样的恶趣味，留给那个生还者的只可能是更加悲惨的命运。那个锥生零，恐怕当年就已经被咬了。纯血种会使人类变成level  e，在没有比堕落为失去理智的最下等吸血鬼更令一个天生的吸血鬼猎人痛苦的事情了吧？

        “因果循环，留下这样一个仇恨的种子，其本身又具有足够的潜力和力量，假以时日定会拼尽全力报仇。灭门却不斩草除根，反而加深仇恨，做出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那个纯血种恐怕也不想活了。”

        菲尔斯静静地听他分析，看他从看似毫无头绪的寥寥数语中抽丝剥茧，渐渐拼凑出事情的真相：“不过，菲尔斯，我最好奇的是，那个弟弟——真的死了吗？”

        “怎么这么问？”

        “锥生一族一向是吸血鬼猎人中最强大的一支，会无声无息地被灭门，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内奸。而这个内奸，只可能是下落不明的锥生零的双胞胎兄弟。”似乎想到什么，鲁路修惋惜地摇摇头，“这样看的话，锥生零真的是个可怜人。”

        “你想帮他？”

        鲁路修诧异地看他一眼，失笑：“怎么会？那是他的人生他的痛苦，我怎么会随意地插手？再苦再难，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事情罢了。”

        菲尔斯见他神色中带着些许无聊，不再多在这个问题上计较，转头看了看窗外的黑沉天色，担忧的皱了皱眉：“一定要晚上去吗？”

        “菲尔斯，我是去找玖兰枢商谈交流生的事情的，他是夜间部的，这个时间不是刚刚好？”鲁路修笑瞥他一眼，迈步走出房门，“晚上，才有更大的几率遇到那位肩负巡夜职责的风纪委员。”

        菲尔斯看着他的背影，也笑了：“一路小心。”

        黑主学院的夜色其实很美，在日本这样的地方有着别具一格的欧式风情，华丽而清新，巍峨的大门在黑暗中泛着微冷的光，反射着月色，透出一丝诡谲。

        鲁路修停下脚步，无奈地回头：“出来吧。”

        身后是苍茫的森林，这片森林在繁盛的都市里其实显得很是不合时宜，但对于这所人类和吸血鬼共存的学院而言，却是最好的掩盖和防线。

        静谧无声，繁茂的灌木丛没有一丝异样，似乎在用这种安静来证明少年刚刚的话只是出自于一时的错觉。鲁路修站在原地，抱臂看着那片看似无恙的森林，神色悠然，无比确信自己的判断。

        半晌，灌木丛中莎莎作响，俊秀的少年不情不愿地慢吞吞从阴影中走出来，垂着眼，不敢看悠然站定的鲁路修，双手背在身后轻轻扭着，手指都发红了，窘迫的不知说什么好。

        “埃尔维斯……”鲁路修扶额，无奈，“我不是说过今晚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吗？”

        “可、可是，”埃尔维斯鼓起勇气抬起头，脸上还泛着尴尬的红晕，眼睛里却满是倔强，嘴巴嘟起来，一副不甘愿的样子，“你也说了这是晚上嘛！肯定不安全，我、我们都不放心你！即使你说不要让我们跟，我还是跟来了……”

        说到中间的时候还是理直气壮的，最后一句声音小小的，高高昂起的脑袋也耷拉下来，沮丧的样子像是等待主人惩罚的小动物。

        鲁路修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反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重重的叹一口气：“说吧，是菲尔斯还是优臣的主意？”

        “你怎么知道？”埃尔维斯闻言抬起头，惊讶的睁大眼睛，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神情又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满眼谴责，“你诈我？！”

        鲁路修无奈地摇摇头：“他们这是吃准了我对你这脾气没辙……我就觉得奇怪，怎么今天这么轻易就同意让我一个人来这里了，原来在这等我呢……”

        抬眼看了看面前希冀地巴望着自己的埃尔维斯，认输地舒展了眉眼，笑了开来，朝还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少年招招手，向着黑主学院大门的方向偏了偏头：“算了，既然都来了，就一起去吧。”

        “嗯！”单纯的孩子顿时笑眼弯弯，小跑着来到他身边，在他左后方一步的地方停下来，配合着他的脚步走向大门。

        左后方，是最靠近心脏的地方。

        那里是护卫的位置，站在这里，就意味着成为誓死捍卫面前之人生命的觉悟，是面对敌人保护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埃尔维斯歪头看着他的侧脸，月光柔和的为他的侧脸打上一层微微的莹光，愈发显得面容俊秀，气质华然。

        年轻的男孩子勾起唇角，眼睛里掩饰不住的开心，脚步也轻快起来。

        这是鲁路修对他们的信任，他们的王将他们视为他心脏的最后一道防线，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他们。

        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思，走在他前方一步的少年也同样勾起唇角，深紫的眼睛里溢满温柔的笑意，似乎连着诡谲凉凉的夜也渐渐变得温暖和煦起来。

        “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吧？”宫本安纪盯着挂钟喃喃道。

        “嗯，”翻看着账本的渡边优臣依旧埋首于令人头痛的账目中，唇角弯起，流露出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狡黠，“埃尔维斯肯定已经被发现了。”

        “而且，也一定被留下了。”无论从外表还是心理都已经远超少年的菲尔斯插嘴道。想象着鲁路修无奈又偏偏拿那个一根筋的单纯小子没办法的头疼模样，金发男子呵呵笑起来。

        房间里其他人也忍不住笑出声，顿时凝滞安静的氛围被轻松欢快的气氛扫荡一空。

        “哈，埃尔维斯那个小子最让人拿他没辙了，鲁路修每次碰到他都完全没办法。偏偏他还执着的很，认定了的事情就决不让步，搞得每次都是鲁路修败下阵来，首先举手认输。”渡边优臣想到这么久以来两人相处的一幕幕就忍不住笑起来，反正也集中不了精神，索性将账本一合，扔到一边，加入了聊天的阵容。取下眼镜的少年黑色的眼睛里的温度柔和了凤眸凌厉的威势，看起来就像是最普通的邻家哥哥一样，优秀温柔。

        宫本安纪也笑起来。

        他们的王啊，虽然很强大，在外人看来也许无所不能，但是对他们来说，却也只是身边温柔又容易心软，超高智商却体力无能的挚友罢了。

        “说到黑主学院，我这里倒是有一份很有趣的资料。”几人说笑一阵，宫本安纪忽然想到什么，从手提包中拿出一份薄薄的文件。

        “这是跟着克莉尔的骑士团成员发回来的消息，”女孩子晃了晃手里的纸张，“我们的小公主自从进入黑主学院以后，就对夜间部的玖兰枢表现出极大的热情，甚至几次违反校规夜游，就是为了能够在他可能走过的地方来一个‘偶遇’。”

        渡边唇角的笑渐渐消失，眼镜下的黑色凤眸依旧犀利无匹：“玖兰枢？那个盘踞在夜间部的纯血种，吸血鬼的君王？”

        “对，就是那个人。”宫本安纪神色莫测地看着手中的资料，转手递给身边的菲尔斯，“但是克莉尔怎么可能会这么迷恋那个吸血鬼？虽然纯血种确实对人类有着菲比寻常的吸引力，天生的狩猎本能让他们的气味，容貌，声音，举止都会在不经意间有着相当强的吸引力，但是克莉尔明明喜欢的是——”

        下面的话被菲尔斯抬起的一只手止住，宫本安纪停下来，垂着头，纤长的手指攥紧裙角，看不清楚神色。

        “安纪，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也都清楚她的心思，可是鲁路修只拿她当妹妹，那她就只是妹妹。”渡边暗叹口气，探身过去拉过她的手，将裙角从她指间解放出来，“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们不能插手。”

        宫本安纪沉默片刻，点点头。

        菲尔斯将文件递给渡边优臣：“这事有些蹊跷，先不要告诉鲁路修，让他们接着关注克莉尔的动向，我倒想知道，我们的小公主想做什么？”

        湛蓝色的眼睛里，是时光沉淀下来的凉意和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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