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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局


结局

        听着耳边的刀剑摩擦声,聂欢悠然的转过身,看着围绕在释心身旁的侍卫们。她道:“陛下想凭这些人拦住我吗?”

        她从来不认为有哪些地方是她离不开的。

        “聂太傅!”释心双手负后,双眼紧紧盯着她,却带了一点顽皮的姿态:“朕的侍卫从来都不是酒囊饭袋!”

        聂欢没说话,而是仔细打量这些身穿盔甲的侍卫,他们呼吸平缓,眼神炯炯有神,握住刀柄的手看似放松,实则有力。

        这些人定然是精挑细选过,才能有荣幸陪伴在释心左右当侍卫。而最不简单的是释心身边的那个绿衣服小朋友,他其实是这里面最强的一个。

        看到这里,聂欢有些想笑,其实她在进来的时候就怀疑过是否太轻松了,也许这是一个圈套什么的,不过这个念头还是没有成为让她产生退缩的理由,反倒让她更加迫切的想见释心一面。

        “陛下,其实在大曜您让我追捕誉浅那一刻,我就想过要辞官,只是没有来得及跟你说罢了,今天正好趁着机会亲自向您说一声,太傅这工作,我干不来,我辞职!哦,也许你不知道辞职什么意思,就是不干了的意思,说的好听点是告老还乡!”

        释心似乎已经料到有这么一天,他并未惊讶:“朕不批准!”

        “强扭的瓜不甜!”

        “你不是瓜!”释心故意曲解意思,倔强的看着她。

        聂欢有些丧气,轻笑道:“是不是瓜还重要吗?陛下费尽心思的诱我前来,是觉得我还有用处是吧?”已经到了这份上,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释心之所以设计这个局,不就是想利用她威胁弒樱吗?

        “放肆!”释心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领头侍卫有些恼怒的斥责起来。

        “退下!”释心冲身旁的侍卫用力挥手,样子十分恼怒。

        果然是精心挑选的,居然没有一个有疑问,呼啦一声全部退后再退后,退到门口的时候,两名侍卫很有默契的将门关上。

        绿衣服小朋友则哧溜一下飞到屋檐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将下面的空间留给他们两个。

        聂欢与释心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这仿佛是另一种交战,谁先别开目光,谁就输了。

        释心的目光从愤怒到平静又从平静到委屈,最后被一股冷光所取代。

        “太傅说的没错,朕……的确觉得太傅还有用处!”释心一字一句道。

        自己的猜测是一回事,但被当事人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听完这句话,聂欢脸色刷白,心脏好像被一根针刺入,痛的无法呼吸。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必念及以前的旧情,大曜陛下,我不愿意的事没人可以逼迫我!”聂欢吐出的话带着怒气,垂在衣袖下的手握的紧紧的。

        “你真的不肯留下来?”释心问道。

        “陛下出落的如此优秀,我还有什么可以教陛下的呢?所以,聂欢也只能辜负陛下的美意了!”说完,对他做了一个拱手的手势,便稍稍朝后退!

        每退后一步,她都会仔细的观察释心。看他有什么反应!

        释心没有动,如一尊石雕般看着聂欢慢慢后退的样子,她清丽的容颜在他眼中变得模糊,待他反应过来,原来已经热泪盈眶,但是聂欢是看不到的。

        当聂欢退到门口,释心忽然击掌,那是下意识的动作,他不要她走,不管用什么方式!他怕这一走,再想见面便是沧海桑田了!

        聂欢一怔,来不及反应,身后紧闭的门哗啦被拉开,刚才退出去的侍卫鱼贯涌入,将聂欢围了个严严实实。

        “太傅,朕现在还不想让你走!”释心在包围圈外,冷声道。

        这语气不像之前的请求,而是命令。

        他从登上皇位开始,就不再是摩罗释心,他是大曜的皇帝,释心!

        聂欢的目光绕着场上的这些人看了看,目光定格在释心的脸上:“抱歉,留不留下是我自己做决定,不是你!”

        “抓住她!”回答她的是释心耐心用尽后的淡漠。

        侍卫一拥而上与聂欢纠缠到一起,聂欢游刃有余的将离自己最近的侍卫撂倒,然后找机会往门口退,这些人不愧是经过训练的,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机,一步也不肯退缩。前赴后继,源源不断的上来,混战了一刻钟聂欢便觉得有些劳累,这绝对有些不正常。

        聂欢定神一看,望见释心背后的案子上点着一尊香炉,青烟妖娆的上升,好像水草般在空气中扩散,心里暗叫不好。

        这烟有问题。

        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释心估计知道她会反抗,所以才会使用特殊的香料逼迫她就范。趁着打斗,聂欢飞快的撕下自己一截袖子扎在脸上,代替防毒面具蒙住口鼻,可即使这样,她还是觉得力气好像被锁住了一般,完全没有办法发挥。

        侍卫们见她动作有些迟缓,连忙一鼓作气上前。

        聂欢渐渐不支,本来还觉得这些人奈何不了自己,却没想到事情是反过来的,不过这些人有所顾忌似的,不敢对她下杀招。想必释心之前交代过,要抓活的。

        这让聂欢抓住了一线生机,只要她自己不先投降,这些人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一路拼杀到门口,几名手持剑的侍卫见她一副不要命的样子,连忙丢掉手里的刀剑,与聂欢赤手空拳的搏斗,可即便这个样子了,聂欢还是满头大汗,空气里似乎压着一个千斤顶,让人透不过气来。

        释心见状,衣袖中的拳头忍不住握紧起来,聂欢,你情愿拼死搏斗也不想束手就擒吗?

        没错,聂欢的顽固反抗令释心异常的愤怒,只听他大声喝到:“若她跑了,朕要你们所有的脑袋!”

        绿衣小朋友一脸兴致的在屋梁上看着打斗,时不时露出一抹微笑,似乎下面正在上演一处好戏。

        “呃……”刀剑不长眼,聂欢一时失神,居然被一名侍卫用刀划伤手臂,那名侍卫反倒比她还紧张,连忙扔下刀。

        释心紧张的吸了一口气,眺望着被人包围着的聂欢,刚刚他好像听见她叫了一声,是受伤了吗?

        聂欢忍住胳膊上的痛,充满了火苗的双眸与释心满怀担忧的脸庞撞了个正着。

        聂欢不知死活的继续反抗,让这些侍卫也颇觉的疲累,双方僵持不下,眼见聂欢身上的伤越来越多,虽然都是一些小小的皮肉擦伤,但是在释心的计划中,聂欢必须毫发无损才行,最终,释心有些沉不住气,挥手遣散围在自己面前的侍卫,走上前几步大喝道:“住手!”

        刚才还跟蜜蜂似的侍卫瞬间退离到一定位置,但还是把聂欢包围在中间,堵住她的退路,让她插翅难飞。

        很久没有用武功了,加上之前吸了一点香料,聂欢满头大汗不说,喘气也喘的十分厉害,她双眼通红,晶莹的汗水顺着她额头滑下脸颊,又顺着脸颊落入衣领,仔细看,她整个后背都是湿的,身上的伤口被汗水浸着,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聂欢,朕并不想伤你,若你再反抗,朕绝对不会再姑息你!”语气虽然还是那么强硬,可是释心的表情却不像之前那么绝情。反而带着点责备。

        聂欢咬着唇,忍着身上的伤痛不说话。

        见她一脸的倔强,释心挫败的别过脸:“不要反抗了,朕……朕不想伤了你!”

        “可你今日所做的一切,已经伤害了我!”聂欢终于开口,将心中的不痛快说出来,她不断的告诫自己,释心脸上的不舍是假的,眼中的担忧也是假的,包括他此时说的‘不想伤害’也是假的。原谅她不得不这么做,若此时心意一旦动摇,她很可能成为工具,释心会拿着她去伤害弒樱!

        “是你非要反抗!”释心瞪着她身上那些被刀划破的地方,虽然伤口不深,可还是能看见有血蔓延出来,这景象看的他异常的恼火,全部都是她自找的,本就没想过要伤害,却还是伤了,他从未想过拿她当筹码……难道说,在她心中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吗?

        绿衣小朋友有些看不过去了,准备下去调解,却见聂欢用更大的声音吼道:“你叫我别反抗?”说完,指着身旁整装待发的侍卫道:“你让这些人抓我,还要我别反抗?当我是植物人?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反抗?”

        “不会!”释心抬高下颚孤傲道。

        “那好,你过来,你自己走过来!”聂欢手指着释心的鼻子冷冷道。

        “陛下!”这回那些侍卫不淡定了。这女子吸了迷迭香还能如此厉害,陛下没有一点武功,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释心没有理会侍卫们的大惊小怪,看着聂欢问道:“是不是我过来了,你就会留下来!”

        聂欢抿紧唇,看似在思考,其实她想的又是另外一回事,若释心真的过来了,她该怎么办?她从没有骗过他。

        “聂欢,回答朕!”释心强硬的逼迫道。

        被叫到名字,聂欢打了个激灵,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她握紧拳头,用力点头道:“是!”

        其实聂欢这个要求释心完全可以置之不理,她之前已经耗尽了力气,只需要几个侍卫连番对付几下,她必然束手就擒,可释心发现,自己无法做到亲眼看着她被别人围攻之下屈服。因此释心决定冒一次险,况且这么多侍卫在,她吸了迷迭香根本无法对他做什么,再者说,侍卫不管用还有师弟……其实,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聂欢根本不会伤他,所以才会那么干脆的答应。

        “都退下!”释心威严的命令左右侍卫,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聂欢,然后信步上前。

        释心在靠近,聂欢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随着他的逼近,她几乎全身都在颤抖,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信任其实就是一把刀,你给别人,别人就有两个选择,捅你或者保护你。

        释心还在靠近,聂欢却不受控制的后退,释心带着压迫,带着期待、带着希望的再次向前,聂欢节节败退,一时失神,忘记身后是门槛,脚步不稳身体不受控制的朝后仰。

        “欢欢!”释心居然不顾旁人的顾及,匆忙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聂欢的手用力一扯。

        但聂欢手臂受伤,被他一拽,立刻忍不住痛呼起来,释心吓的连忙松手,但他已经身体向前倾了,一时失了准头跟着聂欢一起扑倒在地上,但在倒下的过程中,释心居然出其不意的伸手抱住了聂欢的腰跟后脑。

        “呜……”两人不约而同的闷哼。

        “陛下……”

        释心整个人都压在聂欢的身上,他怕压伤了她,急忙想起身,却发现一只冰冷的匕首抵在了他的小腹上。

        “不要过来!”聂欢大吼。

        众人停住脚步,只见释心动作缓慢而又迟钝的支撑起身子,双眼从未离开过聂欢半分,那双眼透着不敢置信的惊讶。甚至连愤怒都忘记了!

        她居然拿刀抵着他?

        聂欢不敢去看释心的眼睛,她知道,从现在开始,释心一定恨死她了,但她却有很多的不得已!

        聂欢用力一翻身,将释心从身上推开,但她的匕首却从未离开过释心的小腹。

        众人见状大骇,却不敢上前,生怕惹恼了这个女人,伤到了陛下可怎么办!

        绿衣小朋友飞快的从屋檐下跳下来,挤出人群,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跌坐在地上的两人。

        他既不出手也不离开,就这样古怪的看着他们两个。

        聂欢顾不得那么多,释心现在她手上,这群人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

        “起来!”忍着手里的伤,聂欢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拉他。

        释心困难的站起来,背对着聂欢,而那只匕首就抵在他后背上,虽然这个位置不算致命,但是在这酷热的天气,受了伤总归不好。

        “聂欢,你太让朕失望了!”释心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道。他的声音基本上没有起伏,如一潭死水般平静。

        聂欢自知理亏,但她明白,做都做了,还能反悔不成?释心对她失望,她又何尝对他不失望呢?

        “别废话,让他们都退下,你跟我走!”

        “你跑不掉的!”释心冷冷道。

        绿衣小朋友抱着手臂凉凉的看着躲藏在释心背后的女子,冷酷道:“聂欢,你可知劫持释心是最蠢的法子?”

        聂欢认得他,从前与释心关系不错的逍遥谷弟子,武功自然也不在释心之下,但就是有点缺心眼。

        “你管得着吗?现在马上找辆马车放我出城,要不然我就拉他一起死!”

        听见‘一起死’这三个字,释心扬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容:“聂欢,即便你能出城,你也不可能活着回到师……弒樱身边!”

        “你少废话,让他们都退下!”聂欢有些不耐烦的呵斥一起来,抵在他腰间的刀子不断发抖,倒不是害怕,而是彷徨,她怕再跟释心纠缠下去自己会动摇,所以还是趁着时机大好赶快离开这里。

        没有皇帝的命令,侍卫们一动不动。而绿衣小朋友则有条不紊的从自己背后取出一只小巧的弓箭,那弓箭跟玩具似的,而且制作的十分精巧可爱,聂欢紧缩住肩膀,不解的望着绿衣小朋友。

        “聂欢,你还不知道吧,其实我最得意的并非轻功!”绿衣小朋友一边悠闲的摆弄自己的小弓箭一边说话:“我射箭的本事,全天下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能与我匹敌!”

        这并非他自吹自擂,而是事实!

        逍遥谷弟子每个人都有绝活,而这位绿衣小朋友的绝活便是百步穿杨。没有他射不到的东西,即便是一根头发都无法逃过他的箭矢。

        搭弓拉弦,一气呵成。

        “别吓唬我!”聂欢显然不买账,她个子比释心矮,整个身体都缩在他后面,不信这样也能被射到。

        她的无所谓让绿衣小朋友扬起了讽刺的笑,似乎在笑她不知死活。

        但这一幕看在释心眼底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小绿射箭的本事有多高明,他是知道的,没有人能逃得开,若真的射出去……释心注意到那只通体碧绿的箭矢,那是一只毒箭……

        “等一下!”释心忽然开口阻止。

        绿衣小朋友不明就里的放下弓箭看着他,似乎在询问为何。

        释心握紧拳头,负气道:“刀剑不长眼,若你射伤朕怎么办?”

        绿衣小朋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弓箭,没有听错吧?居然大言不惭的侮辱他的射箭能力?

        释心趁着绿衣小朋友失神的空档大声命令道:“速去准备一辆马车!”

        “陛下!”

        “朕的话你们没有听见吗?”见他们再三犹豫,释心忽然不悦的低吼。

        天子发怒非同小可,侍卫头领立刻吩咐手下去准备马车,其他人依旧虎视眈眈的监视着聂欢,生怕她会出其不意的伤害陛下。

        马车很快找来了,聂欢之前交代过,要用八匹马的马车,她怕这些人会趁机追上来。

        “聂太傅,你身为大曜的人,居然劫持陛下,难道你就不怕灭九族吗?”侍卫头领见聂欢想带着陛下一起走,厉声威吓道。

        他不说聂欢还想不起来,眼珠一转不慌不忙道:“要灭我的九族?好啊!忘了说,我是宋城家的女儿!记住啊,我是宋城的女儿,我曾经叫宋思思,只不过现在为了做坏事方便,改变了容貌跟身份!你要是想灭就灭吧!”

        侍卫头领一个头有两个大,万分纠结的望着身陷囫囵的皇帝陛下,可是,他却发现皇帝陛下居然微笑了一下,是不是他眼睛出问题了?侍卫头领连忙揉了揉眼睛,定睛仔细看,并没有发现异状,侍卫头领连忙心里暗示自己,刚刚肯定是眼花了。

        聂欢转而打量马车,并未发现马车里有什么异样,便抓着释心一起坐上了车辕,一抖马缰:“驾……”

        八匹马拉车,那速度叫一个快。身后的侍卫们还未反应过来,聂欢便带着释心逃出了行馆。

        一路上风驰电掣,为了这次战役,所以百姓都被撤离,只有官兵在此处把守,所以街道上并没有行人来往,聂欢怕释心逃跑,便点住了他的穴道,如今他安安生生的躺在马车里。

        马车是皇家马车,不敢有人阻拦,而聂欢之前是太傅,释心赐了她一块金牌可以出入任何地方,很快到了城门,聂欢举着金牌道:“皇帝陛下有令,派我去南遥游说弒樱,速速放行!”

        那金牌上刻着——圣驾二字,根本不敢有人质疑,城门吱呀一声拉开,聂欢用力抖了抖马缰,一路狂飙出了烈焰城。

        “怎么办?陛下被她抓走了!”侍卫统领大惊失色,想要追出去,可是又怕打草惊蛇,万一让守城的将士们知道此事,必定军心大乱。

        绿衣小朋友凝眉深思了一会,连忙道:“你们去找凯旋侯邢浩宇,我去追!”

        侍卫统领思索了一阵,只好点头。现在只有邢浩宇能主持大局了。

        绿衣小朋友足尖一点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什么?陛下居然被人劫走?是谁?”邢浩宇得知真相,霍的站起来瞪着眼前的几名侍卫。这节骨眼上,陛下不在,那还不翻了天了。

        “侯爷请息怒,劫走陛下的人是……是太傅啊!”侍卫统领叫马良,为人很谨慎,跟在释心身边的日子不长,但是却忠心耿耿,他看得出陛下对凯旋侯有所忌惮,可是关键时候还是要依靠凯旋侯,这次把真相告知也是迫不得已,比起宋城,他还是比较信任邢浩宇。

        “太傅?哪个太傅?”邢浩宇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聂欢,聂太傅!”马良回答道。

        邢浩宇缓缓闭上眼睛,刚才激动的心情居然平静下来,不知为什么,知道是聂欢劫持走了释心他反倒不担心了。

        “知道了,此事不能张扬,今晚本候就搬入行馆,为陛下护驾,告诉手下的兄弟们,陛下一直在行馆哪里都没有去!”有条不紊的下达命令,邢浩宇一肚子的疑惑,为何聂欢会绑架释心,如果这是弒樱吩咐的,那便糟糕了,因为曾经有过一次案例,弒樱抓了宋思思逼迫他就范,难不成他还想利用释心逼他们投降不成?

        不能想,一想就头疼,邢浩宇吩咐完毕,便吩咐叫绝尘进来。

        绝尘推门而入:“侯爷找我!”

        “本候要派你做一件事!”

        “侯爷请说!”绝尘一副恭敬的模样。

        “立刻带一小队人出发,千万不要张扬,出了烈焰城全力搜索聂欢的踪迹,这是本候的令牌。找到聂欢不要打草惊蛇,立刻回来通知本候!”

        绝尘将信将疑的接过令牌,有些迟疑道:“聂太傅不是在南遥军营里吗?”

        邢浩宇摇摇头:“她出来了!”

        从烈焰城出发,八匹马拉的马车,最快也要四天才能抵达南遥军营,这期间他们肯定要休息,现在只有这个法子了。

        绝尘连忙领命而去。

        ……

        绿衣小朋友一路跟着蝴蝶追踪,来到一处沙丘蝴蝶停住了,原来这沙丘里埋着两套衣服,绿衣小朋友拿着衣服顿了顿。

        不过很快,绿衣小朋友就笑了:“以为这样就能躲得过去吗?”

        别忘了,地上可是有车辙印子呢。

        得亏烈焰城附近并没有多少人居住,所以车轮印是很新鲜的,而印子很深,说明车上有两个人!

        绿衣小朋友欢快的丢下手里的衣服继续追,很快他便发现了马车,如一只苍鹰俯冲到车顶上,抡起拳头打碎车盖,却发现车里空无一人,只有两块巨大的石头。

        绿衣小朋友顿时傻眼了。

        ……

        “哈哈哈,还以为小绿这几年会变聪明呢,原来还是那么傻!”聂欢望着绵延到天际的车辙印子大笑起来,她用石头代替人的重量,没想到这么轻松就骗过了小绿。想到那自负的小绿看见马车里的石头的样子,聂欢笑的更加放肆。

        但她很快想起旁边还有个人。

        伸手解开释心的穴道,并将他拉出来,他身上的衣服都被聂欢扒了,只剩下内衣,不过这一点都损坏他皇帝陛下的威严。

        他冷冷的望着聂欢小人得志的模样,别开脸。

        聂欢知道他心中有气,但她也有自己的难处:“在这等着,我去弄套衣服过来!”

        “此处荒无人烟,你到哪里弄衣服?”释心鄙夷的问道。把他劫持出来就算了,还把他衣服脱了,其实脱了他的也没事,她一个黄花闺女,居然不顾自身清白……而且还是光天化日!释心想想就觉得生气。

        聂欢举目望了望,好像是哦,烈焰城长年干旱,这几天稍微好些,不过也不至于让百姓大批迁居到这里来居住,放眼望去真的没有人烟。

        两人这样,能去哪里呢?

        聂欢犯难了,回南遥军营?那释心怎么办?他没有武功,这里离烈焰城有好几十公里呢。他一个人走的回去吗?

        可若是送他回去,保不准又被抓住。

        聂欢一个头变得两个大。

        烈焰城是大曜的边疆之城,不过……

        “跟我走!”聂欢抓住释心的手大胆的往前。

        释心没有武功,自然要受制于她。

        “你要带朕去哪里?”

        “回大曜!”

        释心瞪大眼睛:“你要带朕回大曜?”

        “没错,回大曜好好坐你的皇帝,烈焰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估计没人会想到被劫持的皇帝会突然回到皇都吧。这样也好,既保证了释心的安全,也稍微弥补了一下她之前的过错。

        “你是怕朕打败弒樱对吧!”释心跟孩子似的跟在她身后,万分不甘愿的走着。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加上释心现在又手无缚鸡之力,聂欢也没那么多顾及了,她直言道:“其实你们谁打败谁,对我来说都没有好处,弒樱身不由己,你也身不由己。回去之后你好好想想吧。我不想再跟你浪费口舌争论了!”这烈焰城等于沙漠,还是省点力气走路吧。

        其实到大曜并不只有烈焰城一个入口,还有一个叫‘百步滩’的地方,那里的气温比烈焰城还要高,因为气候实在恶劣,白天与晚上气温相差很大,鲜少有人愿意从那个地方走。

        现在情况紧迫,烈焰城是百分百不能回去的,所以只能从百步滩穿过,前往大曜的皇都。

        当听说聂欢要从百步滩走,释心坚决反对。

        “朕不去,那个地方又叫死人谷,你想我们死在那吗?”如果真的能穿过百步滩,当年南遥人早就从百步滩直接杀进大曜了,又怎么会不辞辛劳的攻打烈焰城呢?

        百步滩没有人守卫,并非气候恶劣,还有更恐怖的是,那里毒蛇蝎子出没频繁,而且还有流沙,稍不注意就被流沙吞没。

        “不走也成,那我直接带你回南遥军营!”聂欢摊开手,作出一副‘不勉强’的模样来。

        释心恨恨的瞪着她,一口银牙似乎都要咬碎了。

        “聂欢——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百步滩就是一个死亡之谷,有去无回。

        “知道啊,护送陛下回宫!”

        释心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死了,护送他?笑话,他用得着护送吗?她根本就是找借口把他送回去,好让烈焰城群龙无首,帮助弒樱夺城罢了。

        越想越气,越气就越不平静,用力一甩,从聂欢手里挣脱出来:“我不去,要去你一个人去好了!”他情愿在这里待着,也不要去百步滩!

        见释心发脾气,聂欢也不恼怒,抱着膀子道:“不去是吧,那你待在这好了,我自己去!”

        释心不解的皱眉:“你去大曜干嘛?”她不是应该回南遥军营与弒樱回合吗?

        “随便走走咯,反正也没什么事,弒樱那边根本用不着我。”

        释心心里泛了嘀咕,冷哼道:“你不是很本事的吗?又怎会用不到你!”聂欢计谋无双,曾经做太傅的时候,就教了他不少,怎么会是无用之人?

        知道释心心里忌讳这些,他总觉得自己跟弒樱一起对付他,把教导他的原封不动的交给了弒樱,所以才会御驾亲征前来督战。

        “弒樱从来不会询问我怎么样才能打败大曜,也许说了你也不相信,但我想告诉你,弒樱做的任何事,都不曾与我商量过,你也不要疑神疑鬼的,总觉得别人妄想害你。有害你的功夫,我不如睡大觉呢!”

        释心居然被她这番言辞说的哑口无言,可随后他又怒起来:“朕无心伤你,你却屡次利用朕对你的信任……”

        话没说完,聂欢立刻截住话头道:“抱歉,我那是正当防卫,谁知道你会跟着我一起跌倒的,我本来也没想过拿你当要挟,是你自己硬塞到我怀里,我岂有不用之理?”

        对于某人这种故意扭曲事实,外加以下犯上的小女子作为,释心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最后看见她衣服上的血印子后,莫名的又有一股无名火窜上来,那帮饭桶,都已经说了无数次了,必须毫发无损的抓住她,如今却让她身上白白多了这么多伤口,回去之后一定要严惩那帮酒囊饭袋。

        聂欢偶然一回头便看见释心一副杀人样子,冷不丁吓了一跳:“你又生什么气啊?”好像没有事再惹他不快了吧?聂欢抓抓头,当了皇帝之后,释心的脾气就越来越差了。到底谁教的他这副死样子!

        释心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言不发的朝前走。

        聂欢惊奇的发现,他走去的方向居然是百步滩。

        “你身上带着伤,你有把握带着我穿过百步滩吗?”

        “这点伤还奈何不了我!”聂欢极为自负的说道。

        两人虽然衣衫不整,但是烈焰城天气炎热,倒也没什么。聂欢从随身的袋子里掏出一只小瓶子,一边走一边挽起袖子,将瓶子里的药水均匀的涂抹在手臂的伤口上。

        释心一回头便看见聂欢为自己上药的情景,心脏不由的紧缩起来。

        “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细心,居然连疗伤药都带的这么齐全!”明明心里心疼她,可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讥笑。因为释心在想,或许聂欢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与他动手的准备,害怕自己受伤,所以才带着疗伤药。

        聂欢没理会他。

        说起来,这些药本来是为释心准备的,当日听说他病重,又不晓得得了哪种病,所以把能想到的病痛的治疗药都带了。却没想到真正用到这些药的人却是她自己。

        释心见她不说话,也不再出声,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聂欢便恢复了些力气,之前吸入的迷迭香已经散去,她活动了下胫骨,觉得神清气爽。

        释心忽然觉得腰间一空,回头发现聂欢正捏着他的香囊。

        “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要出远门,自然要跟弒樱请个假吧!”说完,驾轻就熟的打开香囊,数十只蓝色小蝴蝶从香囊中扑腾出来,围着聂欢与释心转悠。

        释心脸色黑了下来:“你想告诉弒樱我们的行踪?”

        “你少疑神疑鬼的,我只是想告诉他我们都平安无事!”对于释心的猜忌,聂欢觉得十分反感。

        释心不说话了,狠狠的别过头。

        “小蝴蝶,麻烦你们告诉弒樱,我们都平安好吗?”聂欢试图与蝴蝶做沟通,但那些蝴蝶却好像听不明白似的,依旧围着释心转悠。

        聂欢十分不爽起来,对释心道:“快点让它们去找弒樱!”

        “朕为何要帮你!”带着点小孩子般的别扭神色道!

        “你不帮我,我就立刻带你回南遥,亲自跟弒樱报平安!”聂欢发狠道。

        “你……”

        释心现在完全受人摆布的状态,别开脸哼了一下,很不情愿的伸出手,那些蝴蝶听话的停在他掌心,轻轻的煽动着翅膀,仿佛在等候调令!

        不知释心对那些蝴蝶做了什么,数十只蝴蝶呼啦一下全部朝一个方向飞走了。聂欢知道,释心绝对不敢耍花样,若是他失踪的消息被烈焰城里的人知道,烈焰城绝对会不攻自破,释心不会那么傻的。

        “满意了吧!”

        见他气冲冲的,聂欢轻轻笑了下:“好了,我们也走吧。预计半个月把你送回去!”

        “等你有命活过半个月再说!”释心阴森森道

        ……

        入夜,南遥大帐忽然意外的飞来几十只颜色妖异的蝴蝶,仿佛已经来过很多次一般,那些蝴蝶一股脑的朝弒樱的帐篷飞去,弒樱正在看书,听见扑腾翅膀的声音连忙抬起头。

        十六只蝴蝶一只都不少。

        弒樱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些蝴蝶,他认得这些都是释心的蝴蝶,看着它们在帐篷中欢快的飞舞,弒樱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这个释心。

        “国师,这些……”誉浅掀起帐篷,便看见满帐篷都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不由的愣住了。

        弒樱手一挥,那些蝴蝶仿佛接受到什么命令似的,飞快的从帘子缝隙中飞出去,一会便消失在夜空中。

        誉浅疑惑了一会,想到此番来的目的,连忙道:“聂欢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弒樱将目光重新调转到手里的书籍上道:“她没事!”

        誉浅眉头再次皱起来:“没事?这都几天了?她为何还不回来?会不会被释心抓住?用她来威胁我们?”

        弒樱抬起头,打量了他一番:“王爷的想象力真够丰富的!”

        誉浅知道这个猜测有些滑稽,可他就是忍不住往这方面去想,释心什么人他清楚的很,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晓得吃喝玩乐的摩罗释心了。他现在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是个活脱脱的帝王胚子。

        这也是他怨恨的地方,该隐就是释心为夺得权势的牺牲品。

        “既然这样,我便不再多问,还有件事,南遥陛下差人送信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拿下烈焰城!”誉浅将怀里的信筏递过去。

        弒樱抬眼,毫不犹豫的接过。

        上面的确是皇帝的亲笔书函。弒樱合上书函问道:“还有事吗?”

        “释心的病是真的吗?”誉浅迟疑了一下问道。

        都说他病重,每日吐血,可是最近一点消息都没有,难不成吐血吐死了?想到释心不是死在自己手里,誉浅觉得有些失落。在他的计划中,他是要手刃释心的。

        “你想他没事,还是有事?”

        “当然是没事了!”要不然他如何手刃?

        “那他便没事!”弒樱一语双关道。

        “太好了!”终于可以手刃了。

        ……

        炎日下的百步滩的确让人难以忍受,脚下的沙砾透着热气,势必要将人的血液从脚底烤干,抬眼望去,百步滩如黄色的地毯,有风吹过时,好像有谁在抖动这块地毯,释心与聂欢一前一后,而他们身后的脚印一大一小,紧随着他们的行走的方向绵延着。

        其实聂欢从未想过会再跟释心两人单独行走。

        九五之尊是万人之上,统领各方的人物,而九五之尊不管走路吃饭,还是作坐着不动,都带着一股帝王之相,举手投足皆透着贵气与威严,而此时释心在漫天黄沙中行走,正体现着这种仪态与威严,只是这种气势让聂欢越发的恼火起来。

        这是跑路,不是散步!他还走一步顿一步的,以为这是皇宫吗?越看越不爽,咬牙切齿道:“你走快点行吗?”

        “……”不理会,继续闲庭散步。

        “释心,以你这样的速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大曜?”

        “……”再接再厉的闲庭散步,跟没有听到她说话一般。

        “作为男人,你这速度真叫我汗颜!”

        “……”

        “摩罗释心,你看见旁边那只蝎子了吗?人家爬的都比你快了!”

        “……”

        “要不,我背你吧!”

        “聂欢,朕真的想掐死你!”

        一声怒吼,宣誓着男人压抑的怒火,他已经什么都顺着她了,还想怎么样?

        聂欢见他又开始嚣张,伸手在他后脑上拍了一下,力道不大,可依旧把他拍疼了,怒不可及的瞪着她:“你好大的胆子!”

        “打你算是对得起你了,再给我慢吞吞的,小心我弄死你!”在又累又渴的情况下,聂欢的素质跟道德底线是负数,此时此刻她才不管释心是不是皇帝,他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个什么事都要问她的小释心。

        见她拽拽的样子,摩罗释心气的脸色发青,用力挥了下衣袖,但那也是变相的妥协。

        她想快点,那便快点吧!

        一连三天两人在沙漠里不停的走,晚上的时候捕捉一些动物充饥,倒也勉强维持体力。为了防止身体水分蒸发的太快,聂欢将时间调正到晚上再出发,白天睡觉。

        两人起先谁也不搭理谁,到后来倒也算和平,主要是没时间再斗嘴。

        第五天!太阳升起,聂欢无心睡觉决定赶路!

        虚着眼睛,用手撑着眼帘望向太阳的方向,刺眼的阳光透过指缝还是晃的人睁不开眼睛,她有些后悔走这条路了。

        可是除了这条路她不晓得还有哪里可以通往大曜。

        不过好在已经快要走出去了,前方不远处已经开始出现树木,跟裸露的土地,看见这些,聂欢心中大喜。

        与聂欢的疲惫成反比的是身后的释心。虽然被烈日炙烤的浑身是汗,但他的精神却好过聂欢太多,而且呼吸均匀,踩过的黄沙之上,只留了浅浅的脚印。

        “休息一下,我有点头晕!”转头看向释心,除了脸上的汗水之外,居然没有一丝疲惫之色,不由得好奇起来。又看了看他脚下的脚印……

        一股很不好的预想浮现在脑中。

        聂欢眼中精光一闪,出其不意的朝释心略过去,手掌直取他心口的位置。

        释心根本没有防范之心,却见聂欢如蛟龙一般朝他扑过来,当了皇帝之后,警惕性便比之前要强很多,对于聂欢的偷袭,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左掌隔空划了个圈,地上的细沙便被他吸入掌心,以沙做武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回敬给聂欢。

        “呃……”细沙拧成一股细长的纽带,击打中她的肩膀,聂欢觉得一阵剧痛,整个人跌进了沙滩上,幸亏是沙滩,跌上去也没有觉得多疼。

        释心出手时便后悔了,双目不敢置信的望着有些狼狈的聂欢。

        她卧在沙地上,看着满地的黄沙苦笑:“原来你武功早就恢复了!”

        怪不得劫持他的时候,小绿会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怪不得他不让小绿射出那一箭,其实他早就恢复了武功,所以他一点都不怕!

        信任……在这一刻荡然无存,聂欢连缅怀的力气都没有,除了苦笑就是苦笑!

        释心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知道,现在说这些,这个女人根本不会信他一分一毫,正如他一样,对她也产生过怀疑。

        信任与往日的情谊产生冲突之后,会把人变得异常暴躁。

        见她一脸的冷漠,释心火了,他不断的为自己找理由。

        告诉她做什么?她会自己高兴吗?当初自己武功全废,她不照样丢下他跟弒樱跑了?

        “朕的确恢复了武功,你很吃惊是吗?”释心看似闲庭散步般的来到她身边,见她唇瓣干裂,那是缺水的表现。

        他武功原本就在她之上,若是一个人走出这‘百步滩’根本不费力气。

        但是聂欢就不一样了,她虽然有武功,但是之前吸了迷迭香的原因,体力消耗了不少,加上气候恶劣,她一个女子如何受得住?

        见释心靠近,聂欢本能的挣脱,这个人已经骗她一次又一次了,以前的释心虽然顽皮,可是他绝对不会欺骗,即便他当了皇帝之后改变很大,但也都在她的接受范围内,唯一不能接受的是他杀了该隐。

        而现在对她来说,释心简直就是一只蜕变的恶魔。

        “不要碰我!”嫌恶的挥开他伸过来的手,聂欢狼狈的再次跌进沙滩里。

        “不要朕碰?那朕偏要!”说完,一把拉住她的手腕用力扯向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抗拒让他愤怒,看见她受伤他会愤怒,看见她难过也会愤怒。

        “你——”

        就在她快要恼羞成怒之前,只见释心忽然将自己的衣服撩起来,双指并拢在左手腕上一划,鲜血泊泊流出。

        “饮下!”释心将胳膊抵住聂欢的唇瓣,而聂欢却不断的往后缩。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喝!”低沉的命令显得异常凶悍,释心显然有些失去耐心了。

        “不……我不喝!”她不要欠他什么了,再说她还不至于饮血救命,她这幅模样不过是缺少休息罢了。

        见她不从,释心胸中怒火腾腾而起,一把抓住她的长发用力往自己受伤的手腕压去,并且怒吼道:“给我喝下去!”

        鲜血如甘露似的浸透她干涸的唇瓣,原本苍白的唇被染成一片瑰丽的红色。

        聂欢使劲的挣扎,却抵不住释心的力道,头发绷断了好多,最后释心居然掐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喝下新鲜的血液。

        喂了一会释心用力将她推到一旁,自己踉跄的站起来。

        聂欢伏在沙地上恨恨的瞪着他。

        释心再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用这种算不上入流的手段对付聂欢,要她一辈子记得自己的恩情尤其饮下自己的血,她这辈子都不会再饮下第二个人的血!

        可是她一点都不晓得自己的心意,看着他的眼神如看着仇人。

        也对,自己在她心中恐怕早已经不堪入目了吧。

        释心上前蹲在她面前:“既然你已经知道朕恢复了武功,便知道该怎么做,惹恼了朕,绝不会有好下场!”

        聂欢瞪着他,忽然将口中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鲜血喷了他一脸。

        堂堂一国之君的脸上尽是一片鲜红。

        血滴沿着他的眉宇、睫毛轮廓清晰的脸颊滑下来。

        受此侮辱,若换做旁人绝对活不过一秒钟,没想到他脸上的表情阴森森的,可是嘴角却扬起来,深不可测的望着她。

        聂欢见他手腕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心脏不由的悸动了一下,明明晓得这个人可恶至极,可还是忍不住关心他的死活,聂欢有些讨厌现在的自己。

        释心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然后将沾染着自己血液的手掌放在眼前仔细端详。

        他眸色漆黑,如墨似的神秘莫测,聂欢小心的注视着他。

        却见他表情冷然,衬着那双眼睛异常的骇然。

        正所谓不怒自威便是如此了。

        可尽管这样,聂欢倒也没觉得多害怕,高昂起头颅望着他。

        “你既然已经恢复了武功,为何还要受制于我?”

        释心眉心一动,千言万语竟然堵在了喉咙里,哑口无言。

        除了耳边的风沙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最清晰了。

        为什么?摩罗释心也很想知道这到底为了什么。

        他明明可以在行馆摆脱她的钳制,为什么不那么做?

        以她的功力,想点住他的穴道简直异想天开,可他还是被她带走了,这又是为什么?

        她扒光了他的衣服躲避小绿的追捕,小绿路过他们用来躲避的巨石时,他完全可以呼救,为什么不出声?难道就因为她手里的那把小匕首吗?

        这么多‘为什么’化成一句话:“朕愿意!”

        是的,他愿意,愿意被她劫持,愿意被她带到这个鬼地方,愿意闲庭散步的跟随在她身后,愿意受她殴打而不还手!

        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倔强的嘴角微沉,好像一个明知道自己理亏,但还是理直气壮的孩子。

        可接下来聂欢的一句话,把他重新燃起的童心击了个粉碎,他听见聂欢嘲笑的口吻道:“呵呵,我知道了,陛下是想借着被我劫持的理由向弒樱发难,邢浩宇还在城中,想必他会不留余力的攻击南遥,逼弒樱交出皇帝!是这样的吧!”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更好的理由了,信任不在,那便只剩下怀疑跟猜忌。聂欢毫无畏惧的望向释心黝黑的眼眸深处!

        释心同样看着她。

        他看见什么了?透过她的双眼他看见被废除武功时还念念不忘她的安危的自己。

        看见已经变得疯狂却只在她面前恢复孩子脾气的自己。

        看见因一句‘释心已经死了,如今你是大曜皇帝’瞬间变得阴霾的自己。

        看见她毫不犹豫跟弒樱离开后,一个人落寞的站在屋檐上的自己。

        流血的手腕已经干涸,但是却因为他慢慢紧握的力道又开始往外渗透血液,蜿蜒的痕迹滑过手背,好像一颗妖娆的红色水草缠绕在他手腕上。

        “哈哈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又是笑又是摇头,像是遭逢了极为滑稽的事,虽然在笑,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在在流血,在抽搐……在挣扎……他很想杀了她!然后再慢慢忘掉她。

        忘掉永远没有的东西,忘掉曾经的给予,忘掉失去和以后不能再得到的东西,忘掉恩情,忘掉快乐,忘掉因她带来的彷徨情绪,同样也忘掉那模糊不清的爱情,这样他就可以成为无坚不摧的帝王,再也没有人可以左右他!

        可是……他止住笑,深深的望着她!

        这个人留不住……杀不得……

        释心豁然冷下脸道:“你说的对极了,不愧是太傅!跟在弒樱身边学到了不少好东西,连揣摩人心都那么精准,太傅,你不去当丞相简直屈才了!”

        这回换聂欢受伤了。

        还是那句话,自己猜测是一回事,听见当事人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释心的话如一把刀子划开她的心脏,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他的转变,习惯了他的冷酷,习惯了他的残暴手段……可事实上,她还是不能坦然接受这些。

        捂着心脏的位置,她艰难的爬起来,疲惫道:“释心,我不想玩了,我累了,你自己走吧,我也要走了!”

        去哪里呢?回到弒樱身边?她这个样子怎么回去?恐怕走到半路就已经死掉了吧。

        不回去那又能去哪呢?去大曜?不,那片土地的主宰是释心,她待在那只觉得窒息。

        去南遥?那里不是她的家。

        忽然之间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地方可去。

        手腕被人抓住,聂欢木纳的回头,却看见一张扭曲的脸,释心狠狠瞪着她:“想走?朕岂会如你的愿,朕给过你机会让你与弒樱远走高飞,但你们没有珍惜!”

        弒樱最大的错误是带兵攻打烈焰城,但弒樱身不由己,他暂且原谅了,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回来自投罗网!从她进入行馆的那一刻起,他便告诉自己,除非他死,若不然,她休想再离开。

        聂欢深吸了一口气,脚下一动,挑起一捧黄沙朝释心踢过去,释心似乎没料到她还有力气跟他动手,身体一侧夺过黄沙的攻击,但手却没有松开,聂欢趁机俯身张口咬住他的手背,释心吃痛,不得已松开了手,聂欢便趁机跳出一丈开外——这是她有史以来跳的最远的一次!

        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大曜方向奔跑。

        虽然她心力憔悴,但还没傻到往回跑——那里什么遮蔽物都没有,全都是黄沙滚滚,若想摆脱释心除非把自己埋起来,她又不是秀逗了!

        刚刚喝了点血,算是补充过体力了,聂欢咬着牙利用轻功逃离,后头紧跟而来的释心犹如毒蛇猛兽,死死咬住她不放,所以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仿佛回到了从前,一前一后的追逐着,欢笑着,释心为了满足她女人的虚荣心,每回都假装落后一截,那个时候虽然觉得挺骄傲的,但也知道那是释心有意让她。

        可这一次却是不同了。这不是在比赛谁跑的快,而是在玩命,被释心抓住的话,她虽然不会丢掉性命,但也比死好不了多少。绝对不可以让释心利用她打击弒樱。

        带着这个信念,聂欢居然跑出了百步滩,脚下是厚实的土地,虽然气候还是炎热,可四周零零碎碎的绿色植物却叫人眼前一亮。

        聂欢一边跑一边紧张的回头看,却看不见释心。心中大喜,看起来已经甩掉他了?

        正当她疑惑之时,脑袋忽然撞进一袭温暖的怀抱,巨大的冲力使她头晕眼花,干涸的喉咙里泛起一阵恶心,那时剧烈运动导致的恶心。

        她跌倒在地上干呕。

        头顶照下来一团黑影,聂欢心脏突得停止跳动,忍不住向上看去。一张阴霾的容颜毫不设防的撞进眼底。

        释心逆光而立,整个人都笼罩在她头顶上。

        她半张着嘴巴,惊愕的看着他!

        释心蹲下来,冷冷的看着她手撑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

        “跑什么?怕朕杀了你?”

        看着呆滞的她,释心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突然伸手撩起她洒落在脸颊边的长发,将它们细心的归于耳后,又用袖子帮她拭去了从额头上滚落的汗珠,在聂欢惊愕的表情下,不疾不徐冷冷道:“朕又不会真的杀你,为何跑的那样急切?现在变成这样,你满意吧!”

        他越是温柔,聂欢就越觉得反感,用力的挥开他的手:“放开我!不要你管!”

        释心其实已经被气的肺都炸了,但是他强迫自己不要愤怒,不要发火,这样只会把聂欢推的更远,让她更加怕自己。所以尽量的温柔,可见她不领情的模样,那火忍不住冒出来:“你为何逃跑?嗯?怕朕杀你?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就算再怎么冷血,也不可能动手杀她吗?虽然这个想法存在过,可每回都在最短的时间内被否决,恰恰否决的人是他自己。

        聂欢倔强的瞪着他,既然自己逃脱不了,那就随便吧,反正她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手一松,整个人躺在地上:“随你怎么办吧,这已经是大曜的地盘了。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朕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了?”她想象力那么丰富怎么不去说书啊?

        “你是没有说要杀我,但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你!”聂欢仰望着天空,一字一句道。

        释心愣了愣,拳头再次握紧,伤口再次裂开,蜿蜒着滴落在土地上,一字一句道:“你想杀朕?”

        聂欢目光空洞的看着天空:“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杀别人,别人照样会来杀你,陛下应该早知道这个定律才是,我身为弒樱的妻子,自然会为自己的丈夫考虑多一些!”

        也许是有意激怒释心,聂欢现在什么都管不了了,就如同被人伤了一下怎么着都要还击一把,瞥见他怒火冲冲的样子,聂欢心里十分痛快。

        他终于体会到自己之前被他言语所伤的感觉了吧。

        明明晓得她是有意的,可释心还是被激怒了,一把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伸手一甩将她抵在一棵白杨树干上,此时聂欢双脚离地,后背跟粗糙的树皮摩擦痛的她直抽气。

        出于求生的本能,聂欢四肢狂乱的挥舞着,但是释心已经出落的十分高大,她已经够不着他了。

        看着她张扬舞爪的模样,摩罗释心妖异般的笑起来:“你杀得了朕吗?”

        说完,揪着她衣领的手居然移动到她脖子上,用力掐住。

        失去空气的感觉简直比死了还难受,她情愿释心痛快点,也不想这样一点一点让她窒息而死。

        人类的本能是求生,她也不例外,嘴上说要杀要刮悉听尊便,但真正到了这一步是个人都会反抗。

        聂欢胡乱的摸向自己腰间,那里有一只匕首,她精准的握住匕首刀柄,快速的刺过去,当感觉不对劲时她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既然敢刺出去,必然是料定了释心会躲闪……可当她看见自己的匕首已经陷入了他的胸口时,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结结实实的刺中了他!

        而释心,他武功已经恢复了,就从刚才的那番追逐便可看出,他恢复的不止那么多,甚至比以前更强,刚才的那一击根本对他造成不了伤害,她只是想让他松手罢了!而他却动也不动的任由她刺了过来。

        聂欢的脑子嗡的一下炸了。心慌意乱……

        释心没有松手,一只手钳制着她的脖子,不过力道却比之前松了很多,聂欢可以正常呼吸了。

        “释心……”聂欢心慌意乱的呼唤着。

        见他表情阴冷恐怖,甚至带着点扭曲,聂欢立刻想到他此刻一定很痛,急忙松手,却被释心的另一只手握住。

        “你……你要干什么?”

        释心握住她的手,而她的手依旧握着匕首。冰冷凌然的双眸对着她慌乱不已的眼睛,阴森森道:“你可以再刺的深一些,为什么不继续?继续啊!”

        说话间就要带着她的手往自己心口方向刺去,眼前的释心凶悍无比,甚至把自己的命都不看在眼里,聂欢瞪大双眸,这一下子肯定会要了他的命啊!

        屈起双腿用力朝他小腹猛踹过去,释心一时不察,闷哼一声被她踹的老远,而插在他心口的匕首也被聂欢拔了出来,上面站着新鲜艳丽的血液。

        释心被踹了一脚,加上身上的伤一时间趴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一刻,聂欢什么都忘了,忘了他曾经的狠毒,忘了他的欺骗,忘了他丧心病狂的赶尽杀绝。

        此时她心里唯一想的便是——给他上药。

        而她的确这么做了。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部被抖落出来,聂欢手忙脚乱的跪在他身边,冷汗一层又一层,嘴巴里不知低估着什么,但能听得懂的却只有一句——不要怕,我马上就给你止血,不要怕!

        释心双手撑住身下的土地,豁然坐了起来,聂欢却没看见一般,继续找自己需要的药,因为她脑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找药给释心。

        “这点伤,还不至于伤到朕!”见她如热过蚂蚁似的,释心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安慰她。

        聂欢,朕知道,你还是关心朕的!正如他永远不可能杀她一样!

        “你别说话,我现在脑子已经乱了,我……我……”聂欢一边寻找一边胡言乱语的回答他。

        颤抖的手腕忽然被握住,聂欢不解的看过去。

        释心虽然受了伤,可脸色却出奇的好,他看着她道:“欢欢,若今日受伤的是你,朕也会如你一般慌乱!”

        聂欢怔怔的看着他,看着他手腕上的伤,再看看他胸口的新伤,忽然莫名其妙的悲伤难过,眼泪哗啦一下流了下来。

        释心皱眉看着她哭的跟泪人似的,连忙蹲下来哄道:“别哭别哭,我不是好好的!”

        “吓都吓死……我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哭的天昏地暗,头昏脑胀……

        传奇知县/13798/      释心本来还有耐心哄,到最后实在没办法,双手用力一提,将她扛在背上!

        “药……药不能丢!”聂欢一边哭一边大喊。

        摩罗释心低咒一声,返回将地上的瓶瓶罐罐塞进袋子里挂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扛着聂欢大步离去!

        ……

        烈焰城

        宋城怒不可及的瞪着守在门口的邢浩宇:“邢浩宇,你什么意思?为何不让本将军见陛下?”

        “陛下有口谕,不见任何人!”

        “放屁!”宋城阴阳怪气的冷笑:“恐怕是你凯旋侯故弄玄虚吧。前方战事紧迫,你速速退开!”

        宋城作势就要上前,却见邢浩宇手握宝刀,拇指抵着刀柄微微一抬,便看见宝刀露出一截,那架势似乎只要有人上前,他就立刻毫不犹豫的杀了谁。

        宋城有些害怕,不敢随意妄动了。

        “宋城,本候的话只说一次!若你还想擅闯,休怪本候不念及往日的情分!”

        “你什么意思?”宋城颤抖问道,不相信他真敢杀了自己。

        “本候的意思是……”邢浩宇缓缓抬起凌厉的双眸看着他:“先斩后奏!”

        这把宝刀是先皇所赐,可以上斩昏君,下斩奸臣。宋城这芝麻大的将军死在这把刀下,即便皇帝是释心也不会多问一句。

        宋城顿时吓的脸色发白:“你居然敢……”

        “识相的马上退后!”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跑过来单膝跪在邢浩宇面前道:“南遥发兵了!”

        原来弒樱接到了南遥皇帝的旨意,必须在这几天内拿下烈焰城。所以才再次发兵。

        宋城一听立刻道:“那还愣着干什么?赶快出城迎战!”

        话音刚落,就遭到邢浩宇的阻止:“万万不可,弒樱这回定是有备而来,不能出城!”

        宋城愤怒的看着他:“这里什么时候是你说了算?”

        “本候是主将!”邢浩宇大喝一声,眉宇间透着一股杀气。这个该死的宋城,等战争结束,他定要取他首级以儆效尤。

        宋城张了张嘴,愤恨的甩起衣袖:“凯旋侯,若是被弒樱攻进烈焰城,你我十个脑袋也不保!”

        “宋将军只需要想法子保住自己的脑袋就好!”邢浩宇没声好气道。转身冲身旁的其他侍卫道:“守住这里,任何人都不能擅自进入!”

        负责守卫的是释心身边的侍卫,自然不敢有丝毫松懈,齐声道:“是!”

        邢浩宇大步离去。

        城墙上,邢浩宇举目观察,发现弒樱来势汹汹,有些势在必得的味道。

        宋城在城墙上摩拳擦掌,恨不得有一把火能把南遥烧个片甲不留。

        焦躁的空气中蹦出激烈的火花,眼见南遥越来越近,邢浩宇的手也越握越紧,坐以待毙不是办法,虽然不能出城迎战,但是若总是不出城,弒樱必定会硬攻。想起聂欢带走了陛下,若是攻城时弒樱利用这一招威胁他们开城门怎么办?

        他可以不管释心的死活,但是他不能不管大曜的存亡。

        所以,绝对不能让弒樱挨近烈焰城!

        “备马,本候要亲自出城迎战!”

        宋城似乎也感觉到了弒樱来势汹汹,见邢浩宇要出城,有些诧异:“你不是说不可以出城!”

        邢浩宇道:“弒樱带足了兵马,若杀到城墙外,你我二人皆不是他对手,最好的法子就是先绰绰他们的锐气!”

        宋城不敢质疑,因为想到自己的确不是弒樱的对手,也没多说什么,不过邢浩宇对他的不屑却是记在了心里。

        邢浩宇当机立断出城阻击敌人。

        城门吱呀一声打开,在邢浩宇的带领下,一支凶悍无比的队伍冲了出去。

        在他们离去后,城门再次阖上。

        可是邢浩宇失算了一点,宋城这人野心勃勃,自己没有本事却妄想做大事,他见邢浩宇离开,便立刻带了一匹人马闯入行馆,释心的侍卫虽然精锐,但抵挡不住宋城人多,挣扎了一个多时辰后,全部应功勋值。

        宋城心中一惊,外面乱成这个样子皇帝都不出来,难不成他根本不在城内?

        带着个疑惑,宋城毅然的闯入行馆,推开门看见里面空空如也时,宋城吓得倒退几步,身后的士兵紧跟而来,看见这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全部呆若木鸡。

        “陛下不见了……陛下不见了……”释心失踪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烈焰城如一盘散沙,敌人还没靠近,便已经溃不成军。

        宋城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又后悔又恼怒,该死的邢浩宇为何不提前告诉他,导致他一时莽撞擅自闯入行馆,搞的满城风雨,现在想收拢人心都不成了。

        不得已宋城只好将期望寄托在邢浩宇身上,希望他有法子能击退弒樱,让他打消侵犯大曜的念头,若不然他九族的命就要搭在这上面了。

        城外,邢浩宇如一只嗜血的狼,凶悍的吞噬着前来侵犯的南遥大军,而弒樱端坐在战车之上,冷静而又冷漠的注视着这一场战斗。

        他已经输了一次,决不可再输给邢浩宇第二次!这是弒樱给自己的警告。

        军旗一挥,南遥兵马如一股巨浪朝邢浩宇俯冲过去。

        他就不信,邢浩宇真有三头六臂?

        但事实上,绝不能小看任何人,一番彻头彻尾的争斗之后,弒樱发现,跟邢浩宇来硬的是不可行的,邢浩宇好似发了疯,而他带领的那支部队也跟他一样毫无顾忌的拼杀。

        若硬往他枪口上撞,虽能取胜,却胜的不光彩。

        “逼他回去!”

        这一招果然有用,弒樱假装撤退,邢浩宇立刻迫不及待返城,可是到了城门口却怎么也敲不开城门。

        原来宋城下令,不准开城门。

        “侯爷,宋将军说了,要您打退南遥狗再进来!小的只是奉命行事!”城门上的侍卫大声喊道。

        宋城从知道释心不在行馆的那一刻起便心慌意乱,生怕被弒樱攻破城门,所以他天真的以为只要邢浩宇在外面,弒樱就不敢进来。所以下令不准邢浩宇回城。

        这可急坏了李峻:“侯爷,我们没有粮草,如何跟弒樱斗啊?”

        邢浩宇面如冷铁,狠狠瞪了一眼城门上闪烁而过的影子:“那便破釜沉舟!”

        死或者活,便看这一战了,城门他们进不去,那便只能把生死置之度外!

        “跟本候杀过去!”

        热烈的血液被激愤,他们怀抱着仇恨,带着不甘的朝南遥俯冲,将自己的性命当作献给大曜的礼物!

        弒樱仿佛预料到会这样,冰冷的面容浮起一丝残忍的笑:“不自量力!”

        ……

        “宋将军,不好了,侯爷……侯爷……他……”侍卫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宋城面前。

        宋城正在喝茶,手一抖茶碗掉在地上:“他怎么了?”

        “侯爷……侯爷战死沙场……带出去的人……全军覆没了!”

        宋城惊愕的站起来:“什么?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弒樱把侯爷的尸体都带走了!小的们在城楼上看的清清楚楚!”

        “那南遥退兵了没有?”邢浩宇死了不要紧,只要南遥不来打他们就成,宋城懦弱的想着。

        “他们突然间退了!”

        “那太好了!”

        弒樱的确退兵了,但是却不是因为邢浩宇。

        “南遥陛下暴毙,国师速速收兵回去!”前来传递消息的是南遥皇帝身边的近臣,白羽。

        烈焰城已经快要攻破,只需再加把力便可,但是陛下归天这事比攻破城门还要重要,弒樱当机立断,班师回朝。

        “本座交给你一个任务!”临走那一刻,弒樱停在誉浅身边。

        誉浅万分稀奇起来,弒樱居然有事交托给他?不过想想也知道是什么。

        聂欢呗。

        “国师可是想让我去大曜寻找聂太傅?”誉浅反问道。

        弒樱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说:“找到她之后带她回来!”

        誉浅握着马缰一脸的为难:“国师莫不是忘记了,本王已经是大曜的罪人,此次回到大曜估计九死一生,国师想让本王去送死吗?”

        “释心不敢杀你的!”

        “哦?”

        “你已经是南遥的御驾将军,这是通关文牒,若是你死在了大曜,南遥绝对不会袖手旁观!”弒樱的意思仿佛在说,你去,我罩着你,若你不幸死了,我肯定会为你报仇。

        誉浅接过通关文牒,匆匆扫了一眼,阖上道:“大曜那么大,凭借我一人如何找得到?”

        “他们在岭南~”

        弒樱说完,用力挥下马鞭,绝尘而去。

        留下誉浅一人暗自心惊,这些日子与大曜之间的战事已经让人分身不暇,弒樱却还有时间顾及聂欢的去向。简直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人了。

        ……

        “啊……”聂欢从睡梦中惊醒,全身冷汗直冒,天,她刚刚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里看见邢浩宇战死沙场!

        “你醒了?”耳畔传来好听的声音。

        聂欢急忙侧头,看见释心端着一碗汤过来,这是哪里?好像是客栈,屋子里的摆设十分讲究,再看眼前的释心,他身上的衣服换了,不是单衣了,而是一件绯色的袍子,本觉得男人穿红色极为艳俗,可到了释心这里却变得妖娆冷魅起来,聂欢一下子看傻了眼。

        “把药喝了!”

        “这是哪?”聂欢有些局促起来。

        释心将药碗放在案子上道:“大曜岭南!”

        岭南?这么快就到岭南了?只要坐上三天的马车,就直接进大曜皇都了。

        怪不得有点冷呢,除了烈焰城四季如夏,其他地方都是正常的四季交替,如今大曜便是冬天了。聂欢闻着空气中的冷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我怎么……”

        “你一直昏睡,我便带你快马加鞭到岭南找大夫!”释心语气平淡的很,好像在说一件十分平常的小事,故意忽略掉一路走来的艰辛与苦涩。

        “你哪来的钱?”聂欢瞪直了眼睛。

        释心好奇的打量着她道:“你不喝药,专门问我这些奇怪的问题做什么?”

        “我……我就是问问!”

        正好她有些口干舌燥,连忙端起药碗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她这个样子让释心觉得很不是滋味,药那么苦,她却如同甘露似的喝了个精光。

        看来她真的……是渴了。

        喝完了药,释心又找了两名侍女服侍她洗漱,在两位侍女的帮助下,聂欢总算变成了人样。释心又将买好的衣服送进去,门被拉开的瞬间,释心脸上的笑容如三月里盛开的梨花一般灿烂。

        “这颜色配你真好看!”

        聂欢穿着一身浅蓝色千重纱衣,腰间系着一根洁白的玉带,肩膀上披着暗红色的小披肩,走动间给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青丝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其余就散散的披在双肩上,将她柔美的气质衬托的一尘不染。

        释心看的出神,却见聂欢已经来到他面前:“你跟我进来!”

        拉着进屋,聂欢一脸质疑的看着他:“你……”

        “你想问,我是怎么把你从百步滩弄到这来的?”释心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

        聂欢不说话了,都不晓得自己昏迷了几天,还有,他之前手受伤了,心口也受了一刀……

        “你的伤好了吗?”聂欢迟疑的问道。其实他的样子已经跟平常人差不多了,脸色红润,呼吸绵长,她这么问根本多此一举嘛。也许是心理作祟,总觉得得到别人亲口承认才算数。

        释心耸耸肩,若无其事地反问道:“你问的是哪一个伤口?咬伤?匕首刺的?手腕上的割伤,肚子上踢伤,还有被石头划破的伤,亦或者是被毒蛇咬的?”

        “这么多伤?”聂欢听完,脸色刷白起来,一觉醒来怎么多出这么多伤口?连忙要去看,却被释心一手格挡开,不让看。

        “别看了,等你来看我早就死过千百回了!”释心语气虽然带着责备,带是眼睛里却带着暖意。

        他之前还不懂得自己为何会这样,直到一路抱着她狂奔时才明白,原来所谓的猜疑、防范全部都来源于嫉妒与喜欢。是的,他喜欢上了聂欢,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因爱生怖,看不得她对别人关心,为别人忧心忡忡!现在释心为自己找到答案而窃喜。

        聂欢讪讪的收回手,看见他完好如初,掉起来的心总算落了地。

        “吃点东西吧,你大病初愈,我已经吩咐厨房做了清淡的食物,现在应该好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便有侍女端着盘子进来,八碟小菜一锅粥。

        热气腾腾的样子看的人食欲大增,聂欢吞了吞口水立刻坐到位子上大口大口的吃着。

        “你为什么不吃啊?”聂欢好奇的看着他。

        “看你吃!”

        “这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没看过!”聂欢随口说道,可等她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后,筷子停在半空中。

        释心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聂欢似乎一瞬间带着戒备心看着他。

        “怎么了?”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记得他身上的伤全部拜她所赐,如今却将她照顾的如此周全,这有点不符合逻辑呀。

        “你希望我对你坏些?”释心反问。

        聂欢怔怔的看着他,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位英姿挺拔的男子到底是谁,是释心还是……有人假扮的!

        聂欢在忐忑不安的气压中吃饱了肚子,这时门外传来敲击声,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公子!”

        聂欢眼前一亮,脱口喊道:“绝尘?”

        没错,的确是绝尘,门扉打开的那一瞬间,原本的面瘫侍卫忽然扬起了笑:“见过太傅!”

        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绝尘,聂欢万分惊讶,释心看出聂欢的不解,不紧不慢的解释道:“绝尘是邢浩宇派来寻找朕的!”

        在绝尘面前,释心理所当然的改掉了称谓。聂欢听惯了,也便不觉得什么。

        绝尘补充道:“多亏陛下机智,沿途留下记号,若不然微臣也不能够这么快寻找到陛下跟太傅!”

        回想当时见到陛下的时候,差点没把他吓到哪里,太傅因为身体欠佳一直昏迷着,陛下身上多处伤口,虽不致命,却看的人心惊胆战,可陛下一再强调先救治太傅,轮到陛下的时候,这才发现,陛下身上的伤已经接近溃烂,而且还有一道差点致命的伤口,好在一同前来的还有御医,这才使得陛下死里逃生。

        不过这些释心显然不想让聂欢知道,一路上喂了她不少导致昏睡的汤药,这才有惊无险的来到岭南。

        聂欢从身体绵软的迹象感觉的出,自己绝对不可能晕睡那么久,一定有人趁着她睡着了喂她喝了不该喝的东西,当然这个人是谁她就不想多问了。

        “绝尘,你带陛下回宫吧!”聂欢站起来,活动了下胫骨,虽然还有点软绵绵的,不过从这里走出去应该可以的。

        绝尘听闻这句,有些诧异的看向陛下,不是说太傅会跟他们一起回去吗?

        “欢欢,朕已经决定带你回朝!”

        “可我不能跟你回去!”聂欢一口否决道。

        “弒樱在烈焰城,他在等着我,我必须……”

        “弒樱已经离开烈焰城了!”释心打断她的话,眼底的风暴开始酝酿,但他却掩饰的很好,并未被聂欢发现。

        “什么?”聂欢惊叹,弒樱离开了?是退兵了吗?想到之前两人的约定,聂欢脑中灵光一闪,难不成弒樱等不及她回去自己先诈死了?

        “南遥皇帝驾崩,他回去主持大局了!”释心一字不落的将暗卫传递来的消息告知道,其实他是有用意的,仿佛在告诉她,你看,弒樱为了权势丢下你回南遥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不得不说,南遥皇帝死的太是时候了,在两军对持之时驾崩,南遥军心动摇,弒樱再怎么厉害都不可能取胜,所以不得不退步回朝。

        加上南遥子嗣单薄,尚未立太子,如果这时候没有一个强悍的人物出面,南遥很快就会被各个党派分瓜,届时不攻自破。所以弒樱必须回去,而且是没有理由的。

        “哦!”聂欢点点头,并未因弒樱丢下她离去而伤怀,他看着释心道:“这不是好事吗?打打杀杀总归有些伤和气,各自退一步海阔天空!”

        “呵呵!”释心复杂的冷笑一声:“是啊,各退一步海阔天空,只是可惜了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军跟士兵了!”

        聂欢聪颖,怎会听不出释心这句话另有所指,只是有些不解:“将军?哪位将军战死了?”

        据她所知,烈焰城主将一位,邢浩宇,副将乃是宋城,其余都是校尉跟前锋。难道宋城战死了?那一点都不奇怪,他那种人上战场,死有余辜。

        “太傅也认识这位将军!”

        “哦?”

        “邢浩宇!”

        轰……聂欢听见自己的脑子里好像被投了一颗地雷,整个人都被炸的摇摇晃晃。

        邢浩宇?怎么会是他?这不可能,邢浩宇骁勇善战,天下难以有匹敌之人,即便是弒樱也曾夸赞邢浩宇是不可多得的战神,他怎么可能死掉呢?

        见她脸色发白,释心有些不忍心了,其实他刚开始也不敢相信邢浩宇会死,但是暗卫经过仔细的查探才敢把消息交上来,根本不可能出错,邢浩宇死的十分壮烈,敌人的长枪贯穿了整个胸膛,他都不愿意倒下。他已经成为大曜名副其实的英雄了。

        聂欢摇晃了一下,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的样子让绝尘好生担忧,想去扶却见陛下脸色阴霾,似乎不太开心。

        没错,释心的确很不痛快,尤其看见聂欢因邢浩宇的死耿耿于怀的样子,邢浩宇她也关心?难不成旧情未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有情谊之分,弒樱为了夺城,谁挡了他的脚步谁就死路一条,凯旋侯保卫烈焰城有功劳,朕准备回去给他立一道忠烈祠,让大曜所有的百姓从今往后都记住他!”释心半是真情半是挑拨的说道。

        暗示聂欢,邢浩宇的死其实是弒樱一手促成。

        果不其然,他看见聂欢脸色变换交错的神色,一会愤恨一会哀伤,一会彷徨一会挣扎!

        绝尘沉默不语,对于邢浩宇的死,宋城的启奏本上已经写的很清楚,弒樱先来攻城,烈焰城士兵拼死抵抗,谁想到弒樱狡诈居然引邢浩宇出城迎战,全体将军劝说他不要出城,邢浩宇却怒喝他人贪生怕死,独自领兵出去,一下子入了弒樱的圈套,全军覆没。

        其实他本人觉得,以邢浩宇的资历,怎么可能落入这种不入流的圈套呢?可镇守烈焰城的大小将领异口同声称这就是事实,即便看出什么疑点,也已经死无对证了。

        “宋城呢?”聂欢忽然张开眼睛问道。

        释心道:“已经往这边来了,朕决定在岭南住一段时间,等宋城迎驾回宫!”

        “他为什么没有死呢?”聂欢冷冷的望着前方,目光看似涣散,却无比的怨恨与失望,邢浩宇为了守城死了,那他呢?胆小如鼠,胸无大志却活了下来,这世上还有天理吗?

        释心皱了皱眉头,对她的反应有些失望,听说这件事后,她难道不该谴责弒樱?是弒樱杀了邢浩宇。

        “或许弒樱不屑杀他吧!”释心冷冷道。

        聂欢转身,用与他一样的神色微笑道:“呵呵,你跟我说这些不就是想告诉我,邢浩宇的死是弒樱一手促成,想让我从此记恨弒樱,然后我就可以死心塌地的留在你身边,是不是?”

        绝尘见状连忙道:“太傅,您冤枉陛下了,凯旋侯的死因一传来,陛下也十分痛心!”

        “是吗?”聂欢忽然转身,原来泪水已经不知不觉爬上了脸颊,她一字一句道:“他不应该觉得开心吗?至少从现在开始,没了邢浩宇的大曜便是他一人掌控!”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只有聂欢敢说出口,旁人是想都不敢想的,绝尘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太傅因侯爷之死一时失言,还请陛下饶恕她!”

        释心的脸已经被愤怒所取代,他的确是这样想的没错,可被聂欢一语戳破,内心那团无名火滔天扑来。

        绝尘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抬头打量,发现皇帝表情阴冷邪佞,他皮肤原本就白皙,如今更是白的吓人,那眼神凌厉的让人惧意横生,不禁为聂欢捏了一把汗,心里默默为她祈祷。

        “绝尘,你退下!”释心淡漠的开口,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谁都听得出那是被压抑出来的平静,真正的暴风雨还在后头。

        绝尘不敢不从,可他又很担心聂欢的安危,虽说陛下与她有过私交,可毕竟现在两人地位悬殊,天子怎能被人这样侮辱?

        “陛下……”绝尘妄想给聂欢求情。却被释心迎面而来的目光刺的慌忙低下头去:“是!”

        绝尘退下,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

        聂欢胸膛剧烈的起伏着,小拳头握的死紧,泛红的眼眶里泛着晶莹的泪水。

        可释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从未被人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侮辱,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聂欢。

        “在你眼里,朕已经变得跟宋城差不多了吧。”他冷酷的看着聂欢问道。

        “陛下说笑,比起您的狠毒,宋城差的太远了!”聂欢嗤笑,她心里憋着火,没有地方撒,只能冲这个罪魁祸首而去。

        现在她甚至怀疑,邢浩宇的死是释心一手导演,让他战死沙场总好过被赐死,这也给释心少了不少的麻烦。

        “聂欢,你不用刻意挑起朕的怒火,如果想用这种法子逼朕收回成命,朕不会如你的愿的!”释心义正言辞道。

        她开心也好,不开心也罢,只要她继续留在他身边就是好的,管她怎么想呢?

        聂欢不说话,或许她已经没心情再跟他说话了。

        释心见状,也不再多言,吩咐绝尘看好她,便独自转身离去。

        邢浩宇的死对她打击的确很大,虽然跟他没有什么情分,可是毕竟两人在一起相处过那么久,看在邢浩宇一日三餐养了将近一年的份上,她也得知恩图报才是!

        晚上的时候,聂欢在绝尘的监视下买了一些香烛,在客栈的院子里点燃香烛。

        绝尘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着烛火下的她脸色苍白,不由的心疼起来,他自知身份低微,陛下钟情于她,侯爷钟情于她,连南遥的国师都钟情她,他一个御前侍卫又算得了什么呢?不过这并不能阻止自己关心她。

        “太傅,还请节哀!”绝尘上前道,他很想安慰她,可是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只剩下这几个字。

        聂欢一边燃烧着纸钱一边闲谈般的说道:“知道陛下为何让你看着我吗?”

        绝尘没有回答而是静静的听她说。

        “因为他知道,你跟我关系不错,如果我敢跑,他就敢杀了你!”聂欢凝聚了眼泪,轻轻笑着解释。

        绝尘低头道:“是绝尘让太傅为难了!”

        “他用你来牵着我真是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聂欢嘲讽的笑着,眼泪滴落在纸钱上。

        邢浩宇,你我的恩怨就此搁置吧。

        从前是我们太年轻,不懂得如何去爱,等真正懂得了,却已经物是人非,你死了,也许是一种解脱,毕竟活着比死更加痛苦。

        正如她现在,满腔的怨恨,却不知道真正该恨的是谁,弒樱?还是释心?亦或者挑起两国争斗的南遥陛下跟誉浅。

        聂欢闭上眼睛轻笑:“凯旋侯,你一路走好!”

        奈何桥上,我们总会相见,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

        次日晌午,大家吃完午饭,闲来无事,释心带着随从去街上看看,岭南虽然离皇都不远,但也是另外一种风土人情,释心自从当了皇帝后已经很长时间没出过远门了。

        聂欢与他冷战,他知道即便邀请了她也不会去。便没有通知。

        客栈已经被绝尘包下了,除了带来的侍卫之外,还有数十名暗卫暗中监视,聂欢在客栈内插翅难飞。

        其实用不着这么多人,只要绝尘一人便可看住她,也许释心怕她一时头脑发热,带着绝尘一起跑了,所以才吩咐那么多人看守。

        说是看守其实也只是暗中监视,她想做什么还是可以的。

        昨晚哭了一会,第二天起来眼睛红彤彤的,绝尘吩咐人煮了两个鸡蛋给她。

        敷了之后,眼睛果然好了很多。

        “释心呢?”

        面对聂欢的称呼,绝尘自动屏蔽,恭敬道:“陛下出去逛了,岭南这一代小吃不少,还有很多好玩的玩意儿!”

        聂欢抬眼看了看道:“你没事吧现在?”

        “没事!”绝尘回答道。

        “那我们也出去逛逛!”

        听闻这句,绝尘有些诧异,可见聂欢性质不错,连忙道:“我这就去准备!”

        换了轻便的衣衫后,绝尘与聂欢出现在拥挤的大街上,大街小巷跟过节似的,尤其是靠近河的地方,放满了纸钱香烛堆积的小船,见聂欢好奇,绝尘解释道:“刚刚经过战事,百姓为了庆祝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便用香烛纸钱来祭奠,纸钱香烛虽说是祭奠死人的,不过也可以用来感谢祖先,等到了晚上,这些香烛便会在河面上焚烧!”

        聂欢一边听一边点头。

        绕着波光嶙峋的小河,聂欢隐隐觉得有人跟着自己,嘴角滑过一丝冷笑,释心还真是‘关心’她,一路上都有人暗中跟随,就这么怕她跑了?

        绝尘也感觉到有人跟着,不过他却有种预感,不似陛下的人。

        “太傅,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人多口杂,你大病初愈,万一受了风寒如何是好!”

        的确,烈焰城那边如酷暑,这里却已经是寒冬了,刚起床那会儿差点没倒过来温差。

        不过聂欢并不以为然:“多出来走动走动总好比闷在屋子里,再者说,也许以后我也没机会再这么惬意的逛街了!”

        是的,一旦跟随弒樱返回朝野,她就是一只囚鸟,可能一辈子都只能在大曜皇都待着。

        至今都不晓得释心为何总想把她困在身边,难不成他真的怕自己串通了弒樱对付他吗?

        聂欢都被自己这愚蠢而又可笑的想法逗乐了,但释心却一再的坚持。

        高处不胜寒——活该!

        “太傅笑什么?”绝尘见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如果没看错,太傅的笑容有点像幸灾乐祸。

        聂欢摇摇头:“没什么,只想到从前了!”

        最美的回忆都留在了从前,现在除了悔恨当初,已经没什么值得她记得了。

        绝尘道:“从前固然美好,但已经过去了,太傅现在该想想如今!”

        想到皇帝对待她的态度,绝尘忍不住为她捏把汗,同样是男人,绝尘看得出皇帝对聂欢的心意,可惜的是,庄王有意神女无情,这片心意被聂欢的‘粗心’磨砺的无比尖锐,伤人伤己。

        眼看两人间距开始拉大,绝尘很怕有一天皇帝再也没有耐心迁就她,到那时赐死也是有可能的。

        “如今?”聂欢回头,一副很诧异的模样看着他:“我如今很好啊,公务员当着,吃饭睡觉都有人贴身保护,想要的一切都能得到,这就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难道你觉得不好吗?”

        听着她半是嘲讽半是自嘲的解释,绝尘叹口气,一本正经道:“太傅,您可要珍重,总归君是君臣是臣,不可混为一谈的!”

        绝尘的意思聂欢明白,释心从前再与她如何交好,如今他是皇帝,自己便要懂得守本分,一旦越域,很可能会引起杀身之祸。就如同那句,伴君如伴虎。

        聂欢迎着蔚蓝的天空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他是君我是臣……”

        变成这样谁都不想,但又有什么办法?

        “到别处看看!”聂欢掉头先走,绝尘紧随其后。

        但是在他们离开没有多久,离他们不远的大树下渐渐走出来一个身影,那人是释心。

        他默默的看着聂欢跟绝尘的背影,黝黑冷漠的双眼里流露着旁人看不见的哀伤。

        原来他们的距离已经如此遥远!‘君臣’两个词都用上了。

        释心很想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导致变成这样,可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通,或许他不该杀该隐,或许他不该对誉浅赶尽杀绝,或许他不该……不该喜欢她。

        又走了一会,聂欢觉得肚子饿了,绝尘立刻推荐她一家口味不错的小吃店,虽然店面不大,但东西很好吃。

        聂欢欣然接受,路过一个钱庄时她停下了。

        原来是钱庄门口躺着一名衣衫褴褛的乞丐,浑身是脏污,蓬头垢面的,样子好不可怜。

        店老板差伙计出来驱赶:“滚远点死要饭的,你蹲在这我们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乞丐似乎受了伤行动缓慢,伙计见乞丐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依旧蹲在门口,顿时火冒三丈,抬起脚便踢过去。

        聂欢见状,在伙计那只脚快要踹到乞丐身上的那一刻,忽然出手,利用腰间的香囊投掷向伙计,虽然是香囊,但经过聂欢一番运功,简单的香囊也变成了伤人的利器,伙计惨叫一声抱着一只腿跌倒在地上哀嚎。

        “太傅……”绝尘知道聂欢喜欢锄强扶弱,可是却没见过她真正出手伤了谁,见她出手如此狠辣,有些惊讶的喘不过气来。

        香囊居然击碎了伙计的腿骨。

        惨叫声引来路人的围观,大家指指点点,相互交头接耳,绝尘怕人多麻烦,连忙掏出一锭银子扔进乞丐碗里,拉起聂欢想离开。

        “不要放他们走,不要放他们走……就是那个人打伤我的!”伙计发现打伤自己的是一只香囊,料到是个女子,而且刚才离他最近的也就是她了。

        聂欢面无表情的回头,眼神冷酷的如一团冰:“打伤你算客气的了,若换做刚才,我一定杀了你!”

        掌柜的被惊动,跌跌撞撞的挤进人群,见自己的伙计瘫倒在地上苦苦呻吟,立刻破口大骂道:“居然敢打伤老子的伙计。”

        绝尘本还觉得理亏,可听见掌故的如此粗鲁无礼,冷笑起来:“别说打伤你的伙计,就是把你这个店拆了也不敢有人说个不字!”

        “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在天子脚下放肆?可知道我们这个店是谁开的?”

        “还未请教!”聂欢冷笑一声。

        掌柜的一脸轻蔑:“此钱庄乃是大曜国丈宋大将军开的。你们跟我们做对就是跟宋将军做对!”

        宋城?聂欢听见这两个字眼底便开始冒火了,其实绝尘也很不喜欢宋城,那老家伙除了会拍马屁根本干不了一点正事,他甚至在想,邢浩宇之所以会殉职,也许跟他也有关系,但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宋城?”聂欢嗤笑起来。若今天不砸了这家店,似乎有点对不起自己大老远跑一趟啊。

        突然间聂欢为自己找到了出来的目的,是的,怪不得今天浑身不对劲,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做,可又想不起来,原来老天冥冥中注定要她来干这事——砸店!

        绝尘似乎料想到了聂欢的想法,但他没有阻止。

        不为别的,就为聂欢这几日受气没地方撒气,若砸了这家店她心情好些,那他就陪着她一起就是了。

        “你居然敢直呼我们东家的名字,你知道……啊……”掌柜的还没吆喝完,就被绝尘一脚踢飞了。

        伙计本想着掌柜出来能给自己撑腰,没想到被人踢了一脚,掌柜的居然瘫软在地上起不来了。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

        “来人啊,有人抢钱庄了……快来人啊!”伙计趴在地上大呼小叫,却没有人上前。

        原来这所有围观的群众全部都是释心的手下伪装的。

        倒是看护钱庄的护卫听见一窝蜂冲出来,将聂欢跟绝尘围了个严严实实,见旁边的群众实在碍事,怒喝道:“不相干的人全部滚开!”

        众人不动,却见绝尘使了一个眼色,这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一时间,包围圈只剩下聂欢、绝尘跟那个倒霉的乞丐!

        伙计见护院过来,连滚带爬的来到护院们的庇护下道:“这两个人……这两个人要抢钱庄!”

        “你说错了,我们不是来抢钱庄的,我们是来砸的!”聂欢眨着眼睛,露出一副小女儿家单纯的模样来。

        “你好大的胆子!”

        “聂欢,你现在走,这里交给我!”绝尘道,这些宵小之辈由他对付就够了。

        聂欢点点头,她还要留着力气砸店呢,打人这种事绝尘最拿手了,交给他办很放心。

        看家的护院见此,也不阻止,他们心想,这女子怕她做什么,只要把这个男人的腿打断这女子也就没那么多废话了。

        大家一拥而上……下场可想而知,残废的残废,重伤的重伤,一个一个在地上嚎叫着,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打抱不平。

        聂欢冷眼旁观,想必这些人在岭南一定鱼肉乡里,仗着宋城的威风罢了。

        她毫不犹豫的进了钱庄,看见什么砸什么,连武功都不用,抡起椅子砸柜台,柜台砸来了,一大摊银子金子滚出来,聂欢拎着一个缺了腿的凳子站在门口大喊道:“今日我就来个劫富济贫,这钱庄的银子大家能拿多少拿多少!”

        百姓都在外围看热闹,听见聂欢这么说却没人敢动。聂欢见状,随手掏出自己的令牌:“我乃是大曜皇帝的太傅,官拜一品,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人所为,与你们无关,即便宋城要找,也是找我!”

        太傅?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中忽然有人出声:“没错,她是聂太傅,我在京城见过她!”

        这句话引得众人大喜,原来是皇帝身边的人,那就什么都不怕了,大家一拥而上,差点没把聂欢挤倒。

        聂欢兴致盎然的走到绝尘身边,得意道:“这可比砸了宋城的家来的痛快!”

        “太傅只要开心,想必陛下也不会追究的!”

        “他管的都是国家大事,这种小事他才懒得追究呢!”聂欢整理了下袖子,望着地上躺着的人:“你们几个识相的就好声记得这次教训,若被我再看见不痛快的事,小心你们的狗命!”

        掌柜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是却没见过这么蛮横的。嘴巴张的老大,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绝尘见聂欢脸色比出来时好多了,居然开始笑了,不由的暗香,不晓得宋城还有其他店面否。

        就在无数百姓一窝蜂抢钱的时候,聂欢的衣角忽然被人抓住,在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疯狂的百姓身上时,居然忘记有个乞丐在聂欢脚下。

        等绝尘发现已经晚了,见乞丐拽着聂欢的衣裙,不远处的暗卫似乎要现身,却被绝尘制止住了。

        “聂欢……”乞丐仰起肮脏的头颅,嘴巴一张一合,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聂欢的心脏剧烈的收缩了一下,这把声音好耳熟……

        那手分明那么肮脏,可是却蕴含了巨大的力量,抓着聂欢衣摆的样子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是我啊!”乞丐居然哽咽着出声。

        绝尘吓了一跳,他也觉得这声音好耳熟。

        啊,想起来了,是李峻!

        聂欢长吸一口气,连忙蹲下来捧起他的脸,肮脏的头发上粘着沙土,已经结成了饼子,褴褛的衣衫上还有刀痕血迹,不过那血迹已经发黑,旁人只以为是油污。但是拨开他的头发,聂欢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泪瞬间夺眶而出。

        “李峻……”

        他是邢浩宇的贴身副将。

        “是我……是我啊,太傅……我……”

        “先别说话,绝尘,马上带他回客栈,立刻找最好的御医过来替他医治,要快!”

        绝尘连忙道:“好!”

        不用人吩咐,一辆马车以最快的速度来到他们面前,绝尘扶着李峻上车,又将聂欢送上马车,自己则跳上车辕赶车。

        回到客栈后,李峻立刻被一干人抬走。

        御医早已经得到通知,恭候在房间里。

        “怎么回事?”释心一回来便看见聂欢围着紧闭的房门乱转。

        绝尘怕陛下吃闭门羹,主动上前代替聂欢回答道:“刚才臣与太傅在街上碰见一名乞丐,没想到乞丐居然是李峻李副将!”

        李峻?释心对这个人有映像,好像是邢浩宇身边的。

        这时,门开了,聂欢第一个迎上去急切问道:“他怎么样了?”

        这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令释心感到很吃惊,也很嫉妒,邢浩宇身边一个副将就让她如此提心吊胆,若是躺在里面的是邢浩宇,她岂不是要疯了?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因为邢浩宇已经死了。

        御医们看了看释心。没有他的首肯,他们怎么敢说话呢。

        释心抬手道:“你们告诉太傅就可以了!”

        “是!”

        御医拱手道:“太傅,李峻副将伤势很重,不过好在他处理得当,下官已经用上好的草药替将军清洗了伤口,只需要好好修养便可痊愈!”

        聂欢顿时松了一大口气。一副谢天谢地的模样。

        “大夫,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房间里,李峻已经被清理干净,如今他已经焕然一新的躺在床上,见聂欢进来,连忙坐起来,却引得伤口疼起来。

        “你就躺着,别动!小心伤口再裂开了!”聂欢细心的坐在他床前,替他拉好身上的被子。

        释心与绝尘一前一后进来,要不是聂欢摁着,李峻差点又要起来行礼。

        释心颇有帝王之风道:“李副将不必多礼!”

        绝尘搬了凳子给释心坐下,自己则安静的站在一旁。

        “朕听闻凯旋侯带出的兵马已经全军覆没,为何你会在这里?”释心问道。

        聂欢其实也很想知道,看向李峻道:“你们的事陛下已经知道了!”

        谁晓得李峻忽然悲从中来,跟个孩子似的痛哭起来:“陛下,你可要为我们侯爷做主!他是被人害死的!”

        绝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他早就说过,邢浩宇不可能因私自出城导致杀身之祸,一定是有人从中陷害。

        释心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李峻这句话是真是假。

        他思索的表情被聂欢看在眼里,一股无名火腾的升起来,转头安抚道:“李副将,你继续说!”

        李峻泪水纵横,并且说的时候咬牙切齿:“我们侯爷为了抵抗弒樱,亲自带兵出城不错,可是击退弒樱之后,看守城门的那些人却把侯爷关在外面不让他进去,说是宋城下的命令,不打退弒樱就不准进城!”

        说道这里,李峻握紧身上的被子,呼吸变得无比急促,好像手下的布料便是宋城。

        绝尘在旁暗叹,这个宋城简直枉为人。这么混账的事都做得出来。

        “然后呢?”不等释心发话,聂欢慢吞吞问道,她的声音很平缓,好像没有起伏,但是她的胸膛却跳动着一颗强劲的心脏,快速迸流的血液快要将她折腾的喘不过气来了。

        “然后侯爷不得不与南遥拼个你死我活,最后被人射下马……”说道这里李峻泣不成声:“而我本该死的,却被侯爷压在身下躲过了一劫,醒来后身边全部都是死去的兄弟……”

        “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释心问道,似乎在怀疑李峻活下来的原因根本不是他所讲的那样。

        聂欢咬牙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衣衫褴褛充作乞丐流落街头!这个陛下也要怀疑吗?”

        释心被堵得哑口无言,他甚至忘记,自己在手下面前被这个女人斥责是多么损害皇家颜面的事。

        “后来呢?”聂欢转头继续问道。

        李峻悲怜道:“后来我回到烈焰城,因为南遥退兵,我便混入人群中打探宋城的下落,却得知他为了邀功,居然掩盖事实,我一路尾随,想为侯爷报仇,却因势单力薄无法得偿所愿。我听闻他要来岭南接驾,便提前来到岭南准备刺杀他,没想到碰见了太傅!”

        房间内忽然变得很安静,就连释心都沉默了。绝尘脸上一片铁青,该死的宋城,因为他大曜白白损失了一员猛将!

        “陛下觉得此事该如何办?”聂欢回头,用一种压迫的姿态,甚至可以说威胁语气问道。

        “你在跟朕说话?”

        “当然。臣是您的太傅,自然要问的清楚一些!”

        释心怔了怔,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主动承认是他的太傅?

        “你愿意跟朕回去了?”

        “发生这么大的事,陛下自然需要帮手,尤其是在凯旋侯这件事上!”聂欢转过头安抚着李峻道:“你放心,我会为你们侯爷报仇雪恨的!”

        释心眯起了眼睛,他晓得聂欢之所以愿意回去完全是为了给邢浩宇讨个公道,若宋城死了,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离开!

        “朕准备回朝之后处理!”

        “那便好,希望陛下秉公办理,不要让大家失望!”聂欢面无表情的发表言辞。连李峻这个病好都看得出,陛下与太傅好像闹矛盾了。

        安置好李峻,聂欢起身准备回房,路过释心身边的时候,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道:“还请陛下撤掉我房间内,还有屋顶上的暗卫,晚上有人在我房间里里外外转悠我睡不着!”

        释心的脸唰得一下变得漆黑。

        聂欢转头,欣赏般的看着他即将发怒的模样:“放心,这次你就是想我走,我也不走了!”

        弄死宋城之前,她哪里都不会去!

        本想一刀了解了宋城的,可现在后悔了,她要一点一点的折磨他,让他为自己曾经做的蠢事付出昂贵的代价!

        释心扬起一抹笑容:“如此甚好!”

        果不其然,当夜监视聂欢的暗卫全部撤离,一个不剩。

        聂欢回到房间垂着酸涩的肩膀,忽然感觉空气中有其他人的呼吸,开始以为是暗卫,有些气愤,可随后发觉不对劲,如果是暗卫,为何还有折扇打开的声音?哪个暗卫那么缺心眼,大冬天的扇扇子。

        “太傅,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誉浅从屋檐上飞落,一派潇洒不羁的模样,脸上的笑容一如当初。

        聂欢怔了怔,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就不怕释心发现?真是胆子越发的大了。

        誉浅毫不遮掩道:“我是奉了国师的命令前来寻你的!”

        弒樱派他来找她?聂欢心中一暖:“真是他?”

        “怎么?太傅不相信!”誉浅打趣道,见她眼底有血丝,有些诧异,看来她今日休息的不是太好。

        “不……我不是不相信,是有点惊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情了,既感动又有点小失望,为何他不亲自来呢?

        誉浅简单的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之后,道:“太傅,弒樱要我带你回去!”

        “现在?”

        “嗯,现在!”

        聂欢急忙摇头:“现在我还不能走!”

        “为何?”

        聂欢转身对着墙壁,脸色愤然道:“我要杀一个人,等这个人死了,我就安心了!”

        誉浅有些不敢置信,聂欢素日里没跟谁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那个人到底怎么她了。

        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释心,誉浅一副好笑的样子,眼睛却冷意流窜:“你要杀释心?”

        聂欢立刻转身:“我杀他做什么?我要杀的是宋城!”

        “为何杀他?”誉浅不明就里起来,宋城理论上好像是她的父亲啊。

        “哼,杀他需要理由吗?”对于这样的一个人,真的没有什么理由说服自己不杀他。若今日不除掉这个祸害,还不晓得朝中有多少忠良栽在他手里。

        “我觉得……你不应该杀他!”

        聂欢瞪大眼睛,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

        “你想啊,这么一个奸臣到哪里找去,应该让他留在释心身边好好的祸害,这就叫做……嫁祸于人!”誉浅一贯的阴损。

        仇恨可以让人莫名其妙的兴奋,并且产生无穷无尽的动力。誉浅阴森森的冷笑:“现在你终于明白我的感觉了吧!”

        明白了吗?聂欢看着他。

        好像有点。

        但总觉得自己的仇恨与誉浅的不一样,宋城是坏人,她是为民除害,而释心……

        从一个客官的角度上来说,释心算是一个好皇帝,虽然觉得他爱民如子,但是对于国家之事他向来认真对待,而且十分勤奋。若释心有一天暴毙,天下人会为失去这样的一位君王而惋惜的吧。

        聂欢将自己的怒火平息下来,冲誉浅淡淡道:“这里太危险,你还是赶快回去,并告诉弒樱,等处理好了手里的繁琐之事,定然回去找他!”

        见她神色倔强,誉浅便晓得她主意已经定下了,旁人说什么都没用,叹口气道:“既然太傅这样说,誉浅告辞了!”

        正要离去,却听见外面传来绝尘苦口婆心的恳求:“陛下使不得,使不得,太傅这时候已经就寝了!”

        “滚开!”释心恼羞成怒的声音。

        聂欢与誉浅对望了一眼,誉浅最先反应过来,本想跳到屋梁上,却被聂欢半途拉了下来。

        “你想死啊,一抬头就看见了!”聂欢压低声音责备道,释心武功已经恢复,梁上有动静他一听就听得出来。

        誉浅一咬牙,掉头往聂欢卧室而去,聂欢鬼使神差的追了过去,誉浅毫不犹豫掀起床单哧溜一下钻入床下。

        正在这时,推门声响起,聂欢有些不悦,进她的房间连门都不敲了。

        还未等她出去迎接,释心自己进来了。

        还未靠近便已经闻见他身上浓烈的酒味,聂欢皱了皱眉,他喝酒了?

        绝尘快速赶来,一脸的为难:“太傅……今夜宋城提前来了岭南,陛下犒赏三军,多饮了几杯!”

        多饮了几杯?何止是几杯。

        释心如一尊雕塑立在她面前,脸上没有一丝笑容,锐利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她。

        “朕有话要与太傅说,绝尘,你下去!”虽然有些醉态,但说话的时候却字字清楚。

        绝尘不敢不从,抱拳对着皇帝的背影道:“是!”

        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刻意回头看了聂欢一眼,那是要她小心行事的意思。

        聂欢自然明白,若换在平常,她根本不会顾及什么,可如今誉浅在她床底下……表面平静,内心却如擂鼓般慌乱。

        “陛下深夜造访,可是有什么事?”聂欢假装平静问道。

        “呵呵呵,太傅,你与朕何时变得这么客气了!”释心摇摇晃晃的走到一旁的圆桌前,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水。

        聂欢抿了抿唇,坦然道:“今非昔比,从前陛下还不是陛下,而臣也不是臣!”

        释心端着杯子,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

        “是吗?”

        他回过头,犀利的眼神在回头的那一刻变得涣散起来,好像无助的孩童迷失了回家的路。

        “你以前都叫朕释心!现在却叫朕陛下!”

        “陛下的名讳岂是我这等臣子能叫的!”聂欢尽量不去看他的眼睛,她怕自己看了,会不由得动摇。

        “朕现在要你叫!”

        聂欢猛地迎上他倔强如孩童般的眼眸,冷冷问道:“陛下三更半夜闯进臣的房间便是为了这个吗?”

        “朕要你叫!”释心似乎不耐烦的重复命令。

        “陛下的名讳臣早已经忘记!即便没有忘记,也已经不敢叫了!”聂欢退后一步,头微垂作出一副恭敬的模样。

        “呵呵,每当你生气的时候都会连名带姓的叫朕,你说你忘记了?”摩罗释心凉凉冷笑。

        低垂的睫毛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一下,聂欢呼吸浓重道:“陛下,还请您回去休息,臣也要休息了!”

        “不准!朕今夜不准备走!”

        聂欢惊讶的抬起头看着他,而床底下的誉浅脑门上滑下三道黑线。

        释心没有一丝含糊的大步走到聂欢的床边,衣服也不脱直接仰面躺下。

        “陛下——”

        “任你如何说都没有用!”

        “摩罗释心,你他妈有完没完?”聂欢怒火中烧,再也管不了那么多,站在床边瞪着床上横着的男性身体大吼一声。

        蹭,摩罗释心快速从床上弹起,眼睛里透着得逞的狡猾:“我就知道你没有忘记我的名字!”

        聂欢一怔,心脏止不住的抽搐,每当她迫使自己忘掉从前种种,但是都被释心有意或者无意一句话挑动心弦,忘记的全部又回来了。

        还未说话,泪已经在眼底流转。

        “记得又如何?名字只不过是个称谓罢了,习惯就好!就像陛下以前也不会在我面前自称‘朕’一样,现在还不是习惯了?”

        释心左手支着身子,右手放在腿上,斜斜的坐在她床上。

        “我杀了该隐,所以你恨我?”他忽然从后腰摸索着,在聂欢不解的目光中摸出两只用葫芦装的酒。

        聂欢没有阻止,不为别的,她现在倒是希望他喝多一点,这样就不会发现床下的誉浅了。

        释心一手拿着一只葫芦道:“宴会上的酒不错,我就偷偷装了两瓶给你带过来!”

        那模样仿佛得了什么好东西,迫不及待与小伙伴分享。

        聂欢始终低着头不答话。

        释心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其中一只葫芦塞到她手里,便不再管了,自己先拔开塞子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丰润的液体灌入口中,摩罗释心喝的豪迈。

        聂欢被这番景象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摩罗释心到底想怎么样。

        他喝完了自己的,又要来抢聂欢的。

        聂欢慌忙跳开,躲了过去,旋转到桌子另一头警惕的看着他:“你喝多了!”

        “我没有!”有些涣散的目光四处搜寻她的身影,却看见一片重影,好像有好多个聂欢在眼前晃悠。

        今晚摩罗释心太失常了,也许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吧,聂欢头疼的想着,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把他弄走才是,要不然被发现誉浅在床下就惨了。

        还未想到办法,释心便踉跄了几下来到床边,双手撑在床沿上,双腿搭在床下的阶梯上。

        誉浅埋伏在床下,正好对着释心的两只靴子。

        那一瞬间的功夫,他生出一股杀气来。

        但又被扼住了,狠狠的别过头去。

        聂欢眉头紧皱的来到他身边:“你到底怎么了?今夜喝了多酒!”

        摩罗释心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眉目舒展开来,不再像清醒时那么犀利,现在的他看起来多了一丝温柔。

        “我杀了该隐,所以你讨厌我了!”

        听见该隐两个字,誉浅本能的反应便是呼吸浓重起来。倒是释心喝醉了酒,并未察觉到床下的动静。

        聂欢倒是听见了,怕誉浅会忍不住冲出来连忙道:“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呵呵,我知道,从那个时候你就觉得我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你认为我变了……!”当有人说你变了的时候,不过是因为你不再按他们习惯的方式生存罢了。亦或者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在她面前的时候没有展露出来而已。

        释心低垂着眼,看着自己的掌心,屈起的手掌好似一只利爪,连他自己都有些不习惯了。

        “你不说话,是因为不想跟我说,还是默认了?”

        “没错,我是觉得你变了,你不再是以前的摩罗释心了!你现在是皇帝,让我又惊又怕,你的手段让我发指,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指责你!”其实她不该说这些的,其实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该隐已经死了,邢浩宇也已经死了,再去追究有意思吗?难不成还幻想他会自责?呵呵呵,别开玩笑了。可即便知道这样,是她就是忍不住想把这些告诉他,也只有现在的他能听得进去——因为喝醉了!

        “聂欢……”释心忽然仰躺在床上,双眼出神的看着头顶的罗帐:“摩罗释心,是个怎样的人?”

        聂欢闻言稍微顿了一下,提着酒壶走到他身边坐下,这似乎是来到岭南之后,两人第一次挨的这么近。

        拔开塞子,聂欢学着他的样子狠狠灌了一口酒,双眼望着前方,摩罗释心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只知道这三年来都在想念他,但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真没仔细弄清楚过。

        “喜欢恶作剧吧!”试着说了一个。

        第一次见面居然假装自己是鬼,这还不叫喜欢恶作剧吗?以后的每次相处,他都带着一股邪气,可是却又让人说不出他的坏,因为坏的坦荡,坏的直接。没错,摩罗释心杀的人也不在少数,可是每一个都是他光明正大的杀。

        “我在你眼里又是怎样的人?”

        听释心问了这个问题后,聂欢道:“你是皇帝,没有人敢揣测皇帝是个怎样的人!”

        “我现在不是皇帝,我是摩罗释心!”

        “你不是!”

        “为什么?”

        “以前的摩罗释心听见我否认他,肯定会暴跳如雷,立刻跟我理论,这就是你跟他不一样的地方,你看起来那么沉稳,但实际上你深谋远虑,绝不会把内心想的说出来,却总在最后关头给敌人致命的一击!比如杀了该隐!你为何不肯放过他?为何不放过邢浩宇?是不是要把他们都杀了你才开心?”

        释心笑了:“你忘记说了,摩罗释心是小孩子,因为是小孩子,所以他犯了什么错,你都有会找理由原谅,宽容,理解,而我不同,我是大人,我做错了,就该受到惩罚,就该收到唾骂,就该受到……别人的疏离……我这叫作茧自缚对吧!”

        聂欢没有回答。

        释心仿佛困意浓浓的孩子,微翘着嘴角看着她,眼皮却在不断的合起张开,最后实在受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房间安静的如死水一般,聂欢闭上眼睛,手里抓着酒壶,越抓越紧,耳边传来释心沉稳酣睡的呼吸。

        她的心在挣扎,纠缠,左右摇摆。

        半个时辰后,床下传来轻微的动静,誉浅居然从下面探出头,聂欢连忙站起来。

        誉浅已经从床底下钻出来了,满脸的狠毒。

        聂欢觉察到他身上的杀气,想也不想的拦住他,压低声音道:“你想干什么?”

        仇人近在眼前,怎教人不激动。

        “让开,我要杀了他为该隐报仇!”

        “誉浅你不能杀他!”

        “为何?”

        “因为……因为我不同意!”

        “太傅,他怎么对你的,你难道忘记了?”

        “我没有忘记,但是这也不足以让我亲眼看着你对他痛下杀手!识相的赶快离开,若不然,我一定喊人!”

        誉浅恼羞成怒,眼前这个机会万分难得,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掏出折扇,说时迟那时快,原本附庸风雅的折扇瞬间变成杀人利器,聂欢瞪大眼睛,没想到誉浅竟会这么鲁莽,当着她的面动手。

        聂欢身影一动,衣袖轻拂,已经架开誉浅毫不留情的攻势。

        誉浅倒退几步,折扇边缘弹出一排小刺,只听他压低声音道:“太傅,你若再不让开,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这句话我也想对你说,你敢伤他,休怪我不客气!”之前混乱的思绪此时变得尤为清晰,她绝对不能让誉浅杀了释心,具体原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誉浅眼眸一暗,身体如一枚射出去的利剑,朝聂欢冲击过去,他心里明白,若想杀释心,必须先让聂欢退下,杀了她不太可能,打伤她总可以吧。

        可是他低估了聂欢,对打了几十招,他居然奈何不了她,想到这,誉浅又恨又气,却不小心露出破绽。聂欢毫不犹豫一掌飞过去,却没想到刚接触到他肩膀,就觉得掌心一股强烈的刺痛,她立刻收回掌心抬到眼前去看,不好。白嫩的手掌心莫名的多出一个小洞,而且以肉眼能看得见的情况下,迅速朝四周扩散着黑色。

        “你——!”聂欢惊诧极了。

        誉浅也没想过聂欢会打在他的毒软甲上,幸好他知道如何解那软甲的毒,停下攻击冲聂欢抱拳道:“待我杀了释心便给你解药!”

        聂欢觉得中毒的手麻了,想必过不了多久身体也会麻痹的吧。

        “你敢!”她退到床边,用没有受伤的手拦在誉浅面前。

        “螳臂当车!”誉浅毫不犹豫的撩起折扇上的暗器,朝释心飞过去。

        咻……

        两根修长的手夹住暗器,指尖翻转豁然将暗器返还给誉浅。

        叮……誉浅下意识闪身躲避,那暗器穿墙而过,射到了外面。可见射暗器的人用了多大的力道。

        誉浅站稳,不敢置信的看着缓缓坐起来的人。

        聂欢也傻掉了。

        “朕才酣睡一会,便有人想着行刺,呵呵呵,看来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释心若无其事的坐起来,脸庞虽然红润,可他的眼睛已经完全没有醉意。

        聂欢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突然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亦或者,他从开始就没有醉过。

        誉浅冷笑:“是我小看了你!”

        释心慢吞吞的站起来,扫了一眼聂欢,见她手掌发黑不由得恼怒起来:“誉浅,把解药拿出来,朕饶你不死!”

        外面的绝尘感觉里面不太对劲,带领数十名侍卫一拥而入,将房间里的三个人团团围住,见到来人是誉浅,绝尘有些诧异。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誉浅明白自己插翅难飞,斜睨了一眼释心:“解药只有我一个人有,不过……我不会给你!”

        解药一拿出来释心便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他可没那么傻,只要聂欢的命一日捏在他手里,他一日不会受到性命威胁。

        这不是他贪生怕死,誉浅这么告诉自己,他只是不想那么轻易死去,一旦他死了,该隐的仇再也无法报了。

        “还有,我是南遥的御驾将军,有南遥的通关文牒,你不能杀我!”

        释心脸色铁青:“朕不会杀你。来人,把这个叛逆之人带下去大刑伺候,朕不相信他不说!”

        绝尘立即上前将誉浅绑起来带走。

        “传御医!”释心返回到聂欢身边,见她整只手臂都紫了,慌忙大喊。

        ……

        烛火摇曳,照的人心惶惶的,屋子里安静的真可怕。

        “陛下,此毒是七种曼陀罗花制成,属于慢毒,臣等愚昧,需要一点时间找出解药。”

        “什么时候找得到?”

        “这个……”御医们一脸的为难,七种曼陀罗,排列顺序需要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少说也需要十几天时间才能完成。

        释心握紧拳头,森然道:“找不到解药,你们给太傅陪葬吧!”

        “臣遵旨!”

        这时绝尘进来,抱拳道:“陛下,严刑逼供之下,誉浅还是不愿意说出解药配方!”

        “那就继续!直到他说了为止!”

        ……

        因聂欢中毒,大军在岭南停留了两天,考虑到朝中不能长时间没有君王坐镇,释心决定尽快启程。

        他亲自把聂欢抱上马车,细心的帮她盖好被子:“欢欢,你放心,我一定有法子救你!”

        聂欢没有说话,微微点点头。

        宋城骑着马,却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心想,这聂欢是糟了报应才是,做了那么多讨厌的事,就这么死了,也太便宜了。

        军队浩浩荡荡离开岭南,聂欢躺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这时,马车停下,帘子动了动,一名小厮钻进来。

        “李峻?”李峻打扮成小厮的样子,聂欢差点没认出来。

        “是我啊太傅!”李峻谦虚的笑笑,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刚刚陛下命他进来照顾太傅。

        “宋城就在外面,你进来也好,省的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聂欢虚弱的解释,她是怕李峻是走上誉浅的老路,沉不住气。

        “放心吧太傅,我会等,等真正的判决!”

        陛下回宫需要他保驾护航,加上宋城暂时是有功之臣,不能立刻斩杀,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

        原本三天的路程,用了五天才抵达。

        进了皇宫,释心免去百官跪拜跟祭祀,召集皇宫内所有的御医一同诊脉。

        御医们一时间亚历山大,朝堂之上对聂欢的身份诸多争议,有人说她背叛了大曜投靠南遥,陛下仁义,却还想着救活叛徒。

        释心对这些充耳不闻。

        第四天,小绿赶到皇宫,见释心完好如初,大松一口气,还以为聂欢把他劫持到南遥去了,害的他跑到南遥闹了一通。

        “南遥那边情况如何?”释心问道。南遥帝驾崩,弒樱一定焦头烂额吧。

        “很乱,大家为了选谁当太子的事着急呢,弒樱暂时是抽不出空的!”小绿一五一十的回答道。他以为这个消息会让释心开心一下,没想到释心却眉头紧锁:“弒樱没心思对付你了,你不开心吗?”

        释心摇摇头:“开心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绿关切问道。

        释心心里烦闷,但信任的人又极少,不过小绿不怕,他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所以并没有那么多顾及,将心里对聂欢的担忧说了一遍,小绿沉默半晌道:“誉浅不是有解药吗?”

        “他不肯给!”严刑拷打对誉浅来说一点用都没有,这倒让他对誉浅产生了一丝敬佩,开始的时候总觉得皇家子弟都是软骨头,没想到誉浅竟如此刚烈。

        “若是真的没办法,你想过去找弒樱吗?”小绿试探的问道。

        释心立刻否决:“不可能,我不信自己救不了她!”

        他已经决定了,再也不会让聂欢见他了。

        小绿没再说什么,起身道:“师父快出关了,我得回去了,你保重!”

        说完,人轻轻的飘离大曜皇宫,朝着南遥去了!当然,这一切释心是不会知道的!

        ……

        聂欢被安排在皇帝寝宫旁边的偏殿内,一来防止有人不轨,二来,释心想时时刻刻见到她。

        宋城最近如日中天,在朝野中一人独大,连曹丞相都要理让他三分。有时候还会仗着自己的功劳与释心抬杠,释心也都随便他去了。

        这一日,阳光普照,快要过年了,难得有这么好的太阳。

        绝尘与李峻两人抬着软塌,带着聂欢去晒太阳,她脸色一日不如一日,御医们全体都在研究曼陀罗花的制作顺序,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甚至拿死囚做实验,宫里的娘娘生病了,都没有人腾出时间去看。

        释心还未归来,李峻摆好了茶壶对躺在软塌上的聂欢道:“太傅,您先晒晒太阳,我去给你拿点点心!”

        绝尘奉命保护跟照顾她,聂欢身边没有侍女,而皇帝多疑,不让旁人来插手。

        “凯旋侯的家眷怎么样了?”聂欢虚弱的问道。宋家的大女儿知道丈夫死了,一定会很痛心吧,尤其他们两个还有个儿子。

        绝尘道:“我不想骗你,得知邢浩宇死讯后,他的夫人……便一头撞死在灵堂之上,刑天小侯爷并不知道此事,陛下将他接到宫里交给了倩妃!”

        “是宋倩儿吗?”

        “是的!”

        “也好。起码刑天是她的侄子!”聂欢暂且放宽了心,阳光照在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孔上,看的人心惊。

        从中毒到现在,绝尘虽然没见她十分痛苦,但是这慢性毒药却不断的透支她的身体,誉浅暂时又不肯交出解药,陛下心急如焚,他跟李峻也一样。

        李峻拿着点心过来了,却在这时,听见门口有喧哗。

        陛下的寝殿附近居然还有人胆子那么大,绝尘还未起身查看,喧哗的人已经闯进来了。

        “本宫来陛下寝宫还需要你们这群贱婢同意吗?”宋倩儿趾高气昂,仗着自己的父亲在朝野上的威望,经常大骂吓人,释心对此从不发表言论,也让她更加有恃无恐。

        绝尘见她带着侍女太监浩浩荡荡的过来,下一刻便拦在聂欢的软榻前:“娘娘,陛下吩咐过,这里不许人随意进出,还请娘娘速速回宫!”

        宋玉儿上下打量了下绝尘,嗤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本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怎么配管本宫?”

        李峻一直低着头,没有出声。

        宋玉儿眯起眼睛,绕过绝尘,来到聂欢身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昨夜她有些咳嗽,想找御医过来看看,却没想到,一个都没有来,后来才晓得,原来所有御医都被遣来照顾这个贱人了。

        “聂欢,你命真够大的,穿肠的毒药都没有弄死你,老天是铁了心留着你在世上勾引男人!”

        李峻听她说话太难听,忍不住道:“娘娘,聂欢乃是陛下的太傅,您辱没了她就等于辱没陛下!这个罪责你担当的起吗?”

        除了宋思思,宋家的人没有一个是他喜欢的。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本宫?”

        “娘娘,若你不想引火烧身,还请娘娘自重些!”绝尘在旁补充道,他敢肯定,若今日宋玉儿把聂欢怎么样了,十个宋家也抵挡不住皇帝的怒火!

        宋玉儿冷哼一声,表情狰狞起来:“那本宫就要看看,如何能引火烧身了!来人啊,给我把聂欢抬到本宫那里去!本宫亲自照拂她几日!”

        说话间,就有太监过来抬了。

        绝尘目光犀利,冷喝道:“谁敢动!”

        “绝尘,你想得罪本宫吗?”

        “绝尘不敢,但若娘娘执意这样,绝尘只有拼死保护太傅了!”说完抽出腰间的佩剑

        太监们见状,吓得连忙退到一边去。

        软塌上的聂欢剧烈的晃动了一下,脸上显出一丝痛苦。

        李峻连忙关切问道:“太傅,您没事吧!”

        聂欢摆摆手:“没事,我就是有点……有点热了!”

        “贱人,你害的我们宋家还不够惨吗?大姐死了,邢浩宇也被你害死了,你怎么还不去死呢?”宋倩儿尖着嗓子质问道。

        “那是因为宋城还没有死!”聂欢抬起虚弱的眼睛,一副好笑的模样看着她。

        宋倩儿倒抽一口气:“你……”

        “你放心,宋城没有死,我岂敢先死呢?”她虽然一副孱弱的样子,可看着宋倩儿的眼神却万分犀利可怕。

        宋倩儿倒退一步:“聂欢,你妄想谋害朝中大臣,你可知罪?”

        站在一旁的李峻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声喊道:“娘娘,侯爷的死是你父亲宋城一手造成的!”

        “你说什么?”宋倩儿凶悍的质问。

        “要不是你父亲不开城门,不给侯爷回去,侯爷根本不会死!你却还来怪太傅?太傅知晓此事后,伤心欲绝,你们宋家却只在乎自己的地位权利!你们……”

        “皇帝万岁万万岁!”

        宋倩儿慌忙回头,见释心一身金黄色的龙袍在阳光下闪耀的刺眼。

        “朕吩咐过,不准任何人靠近,怎么?有人拿朕的话当耳边风?”释心冷飕飕的看向宋倩儿。

        释心从未这么严厉过,宋倩儿腿一软苍然跪地:“陛下,臣妾昨夜咳嗽,您都不来看一眼,臣妾……”

        “朕没空!”

        “可是……”她想说,聂欢为何能得到您的照拂呢?

        “送倩夫人回宫!”

        众人惊吓万分,怎么会变成夫人了?之前不是妃位吗?

        宋倩儿不敢置信,慌忙爬到释心脚下:“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您饶了臣妾吧!”夫人可是比妃子落后好几个等级啊。

        “再不回去,连夫人都没得当了!”释心用一脸和煦的目光看着她。

        宋倩儿瞬间瘫软下身子,任由别人抬着走了。

        临走时,她还不忘记狠狠瞪了聂欢一眼。

        聂欢,我们走着瞧!

        闲杂人都走了释心挥退了所有人,自己亲自扶着聂欢起来:“没惊扰到你吧!”

        “还好!”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只是现在她好想弒樱,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解药很快就出来了!”释心用哄孩子的语气道。

        聂欢轻轻一笑:“嗯,我知道了!”

        “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朕说吗?”

        “陛下放了誉浅吧!”

        “他下毒害你,还要朕放了他?”释心有些不大乐意,加上此人三番四次的刺杀他,没杀了他算对得起他了。

        “呵呵,他已经永远威胁不到你了,多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吧!”聂欢有气无力的叹气,誉浅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好好利用,绝对是得力的助手。

        “朕与他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为何你会和弒樱成为朋友呢?”聂欢反问。

        释心不说话了,别过头不去看她。

        “你以前对我可是言听计从的!为何现在都不愿意听了呢?”聂欢语气弱弱的,听的人心疼不已。

        释心怕她为这件事烦心,解释道:“该隐的死,朕有错,可是誉浅他不原谅朕,一心想杀了朕为该隐报仇,所以,我们永远不可能成为朋友!”

        “陛下有没有想过法子去挽回呢?”

        “如何挽回?”

        聂欢慢慢的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释心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只听见虚弱的声音慢吞吞道:“严刑拷打只能逼得人屈服,却不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屈服。誉浅就是一匹烈马,日行千里,这么好的马,陛下放过了当真可惜!”

        释心听的十分专注,说来可笑,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讨论国事了,释心误以为聂欢已经不想帮他了,其实也没什么,她不喜欢就不做,没想到她今天居然又帮他出主意了。

        若是真能收拢誉浅,那么聂欢也变相的受益呀。

        ……

        “誉浅,跟我们走!”狱卒打开牢门,站在门口冷喝。

        遍体凌伤的男子嘲讽的看着狱卒:“怎么?你们陛下找到解药了?”

        只有找到解药的时候,释心才敢杀他。

        “废什么话!”

        狱卒怕他再起歹心,将脚镣手铐全部给他招呼上来,每走一步都十分困难,折腾了大半柱香才把誉浅送到皇帝面前。

        誉浅环顾了四周,神色不再轻佻。

        因为这里是皇家祖庙,里面供奉的全部都是大曜的皇族,这里面有他的父亲,有他的叔叔,祖父……包括开国的祖先。

        祖庙内点着无数盏长明灯,将祖庙里里外外照的分外清楚,誉浅看着那一排排灵位,不用任何人吩咐,他自己便先跪了下来。

        “列祖列宗,不孝子誉浅九叩首!”说完,咚咚咚在地上叩头。每一下都分外用力。

        三跪九叩之后,誉浅拖着沉沉的脚链站起来,这才发现释心在他旁边,他忍不住握紧拳头,可很快又松开了。

        虽然恨,但他还不至于在列祖列宗的面前对皇帝不敬。

        释心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沉声道:“撤去他身上的枷锁!”

        侍卫道了一声是,便上前拆卸。

        繁琐的链子从身上拿去,誉浅顿感轻松,可他的面容却还是凝重。

        “释心,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释心明知故问。

        “呵呵呵,笑话,我在宫里的日子比你久,岂会不清楚!这里是供奉我大曜皇族的灵堂!”誉浅语气虽然轻浮,可是眼神却十分敬重。

        “那你又知道朕为何带你来这里?”释心转过身看着他。

        誉浅漠然的看着他。

        见释心抬起了手臂,指着其中一个牌位,顺着他的手,誉浅看过去。

        ——大曜皇族三皇子该隐之位。

        誉浅倒抽了一口气,该隐的牌位?怎么会在这里?

        见誉浅表情迷茫,释心不慌不忙道:“朕已经派人把三皇子的骨灰迁移到大曜皇族的陵墓里去了,该隐是大曜的皇族子弟,他的牌位自然会出现在这里!”

        誉浅的唇在颤抖,双眼一眨不眨的瞪着该隐的牌位。

        释心见时机差不多了,转身对着众多牌位跪了下去。

        “不孝子释心,今日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向三皇子该隐认错!”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殿堂内回响着。

        誉浅踉跄了一步,不敢置信的看着他的背影。

        “你说什么?”释心居然在列祖列宗的面前承认做错了?

        释心继续道:“不孝子因诸多原因,导致三皇子客死异乡,甚至有谋杀手足之嫌疑,但孙儿已经悔悟,希望列祖列宗看在孙儿勤勉的份上,原谅孙儿。该隐——”释心面朝着该隐的牌位叩头:“请原谅朕当时的一意孤行,没有听从太傅的话,白白害了你丢性命,若是你在天有灵,希望你保佑大曜长久不衰!”

        誉浅早已经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在释心身后,冲着该隐的牌位道:“该隐,你看见了么?摩罗释心在你面前叩头认错了!你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股阴冷的风,吹的大殿烛影乱晃。

        释心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痛哭流涕的誉浅:“誉浅,你还有什么气,尽管对朕撒就是了!”

        誉浅抬起头,吃力的望着他,眼底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嘴角紧抿,一字一句道:“誉浅没有了!”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扫乱起来,绝尘居然胆大包天的闯进来,还未等释心开口,他连跪都忘记跪了,急急道:“陛下,太傅被人抓走了!”

        “什么?是谁?”释心高声喝道。

        在他的眼皮低下谁敢这么做?

        “是宋城!他率领重兵进来,说太傅是祸国殃民之人,把她抓走了!”

        誉浅慌忙站起来:“那还不快去救人?”

        ……

        “陛下,此女妖言惑众,说要杀了老臣,老臣今日就替陛下除掉这个祸害,老臣有什么错?”宋城举着火把,站在空地之上面对着乌泱泱的军队,悲切切的质问道。

        这里是城外野山林,他之所以把聂欢带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不想让人发现,准备来个先斩后奏。

        没想到释心这么快就追来了,一时间他又怕又惊。

        聂欢双手被绑缚在十字架上,脚下是一堆浸泡过桐油的树枝,只要一沾火,这些树枝会立刻把她烤熟的。

        可惜的是,她中毒了,现在除了头之外,其他地方都麻木了,若真是真烧了,想必不会有多疼的,嗯,这也是她欣慰的一个地方。

        “宋城,放了聂欢,朕饶恕你一家老小!”

        宋城惊骇住了,见人群中钻出来几个熟悉的身影,还包括宋倩儿,宋倩儿是被人从皇宫里带出来的,哭的梨花带雨,宋家的二姨太晕过去好多回了。

        “陛下……陛下这到底怎么回事,臣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烈焰城一战,臣可是拼了性命帮陛下抵抗南遥,您……您不能让臣寒心啊!”他噗通跪在地上,苦着一张脸大声道。

        他没想到事情会变得这么严重。

        陛下平时那么听他的话,又对他礼让三分,可是一转脸居然把他一家老小带到这里。

        “宋城,你少不要脸了,烈焰城的功劳全部都是凯旋侯的,你为了邀功,连欺瞒陛下的话都敢说吗?”李峻骑在马上,带着头盔,手里的长刀指向宋城。

        宋城的脸豁然刷白起来:“你……你……”

        “宋城,放了太傅,朕饶恕你的死罪!”释心有些耐心全无的意思。

        “老爷,救救我们,我们不想死啊,老爷!”二姨太哭喊着,跪在地上被人扯来扯去。

        宋城一脸的纠结,他现在后悔万分,早知道会这样,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能绑架聂欢啊。

        宋玉儿颤抖着唇,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的夫君,为了一个聂欢,他竟然要灭宋家的九族?

        释心连看都懒得看她:“若是你能劝服你爹,朕会让你永享富贵!”

        宋家老老小小一起跪在不远处,在他们身后站在一排刽子手,只要皇帝陛下一声令下,这些人立刻会被处死。

        宋倩儿腿软了:“陛下饶恕我爹吧,我……”

        “把他们也带到那边跪着!”释心冷冷的吩咐着。

        宋倩儿跟二姨太被押送到旁边,他们身后分别站了两个刽子手。

        “宋城,还不赶快放了太傅?”绝尘见状,立刻威吓道。本以为陛下宠信馋臣,没想到这只是一个假象。

        宋城万分胆寒,为何陛下先前对他那般好,如今却因为一个小小的太傅把他全家送上了断头台?

        这里是荒郊野外,斩下了头颅就地掩埋,这对于位高权重的宋家来说,是奇耻大辱啊。

        “陛下……臣放了太傅,您真的会饶恕臣一家子?”

        “朕金口玉言!”

        “好!我这就放!”宋城慌忙解开绳子,待聂欢软绵绵的倒在柴枝上的时候,宋城忽然扣住聂欢的脖子。

        “宋城你想做什么?”

        宋城的表情忽然变得阴冷狡诈起来,他冷冷一笑:“陛下,老夫不是三岁的孩子,你想骗老夫?”

        释心的脸变得越来越难看了,绝尘跟李峻焦头烂额,身后埋伏着弓箭手,但是宋城也算征战多年的老手,他直接把聂欢挡在自己身前,弓箭手自然不敢乱射。

        “若是侯爷在这就好了,他能百步穿杨!”李峻痛心疾首道。

        “陛下,你现在放了老夫的家人,让他们走四个时辰,老夫再放开她!”

        “准!”释心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正当准备放了宋城家人的时候,忽然几条虚虚实实的影子从大家眼前滑过,释心定睛一看,嘴巴微微张开。

        邢浩宇……还有弒樱……小绿?

        宋城的吓的颤抖了一下,不,邢浩宇怎么会……

        邢浩宇忽然抱拳跪地:“臣凯旋侯邢浩宇回来了!”

        弒樱没有说话,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见到被劫持的聂欢,他侧头冷冰冰的看着释心:“你就是这样保护她的吗?”

        释心握紧马缰,不吭声。

        “侯爷……”李峻急忙跳下马,看见邢浩宇的那一刻,泣不成声。不过这时候可不是什么相逢诉衷肠的时候。

        弒樱冷冷扫了一眼宋城,又看了看被他当作挡箭牌的聂欢。

        “欢儿,你还好吧!”

        其实聂欢在看见弒樱来的那一刻,她全部的恐惧都变成了欢喜,连忙摇头:“我好的很!”加上见到邢浩宇完好如初,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取弓来!”深深看了聂欢一眼,邢浩宇忽然对身旁的人大喊。

        释心挥手,一柄弓箭送到邢浩宇手里。

        小绿见状,也赶紧把自己的袖珍弓箭取出来,并且搭上毒箭。

        “小绿,你就不要射了。你那箭矢我看的害怕!”聂欢忍不住道。

        “干嘛害怕?”

        “我不喜欢绿色的箭,看着怪慎人的!”

        “那你吃青菜的时候,怎么没被吓死啊?”小绿十分不满道,这个女人话还真多,上回还被她骗了一通,害的他白白跑了一趟南遥。

        聂欢呵呵笑了一下。

        这笑容看在释心眼里却很不是滋味,刚才她一直是面无表情的,可弒樱跟邢浩宇一来,她竟笑的那么开怀,连自己命在旦夕都不顾了。

        “邢浩宇,你敢射,老夫就杀了她!”说完,颤颤巍巍的取出一只匕首抵在聂欢的脖子上。

        素闻邢浩宇弓箭骑射十分厉害,有百步穿杨的称号。

        一直跟随在宋城的老部下见状,连忙道:“将军,若我们投降,还有活路,若是伤了她,我们……”

        “闭嘴,现在我们是拴在一条绳子的蚂蚱,小皇帝想要我死,哪里那么容易!”他算是看出来了,即便今天自己不劫持聂欢,释心还是会弄死他的。当年有人说,释心是利用他打压曹丞相,他还不相信,现在是真的相信了,可怜他宋城还洋洋得意那么久。

        “释心,你忘恩负义,我替你得罪了那么多人,你今日居然为了一个贱人,要灭老夫的九族,若今日老夫死了,一样会拉她下地狱的!”

        “是吗?”弒樱冷冷一笑,转头看向邢浩宇:“侯爷,听说过无箭弓吗?”

        邢浩宇已经拉开弓弦,嘴角嵌着笑容道:“听闻过一二!”

        “本座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说完,弒樱挥手,李峻居然很识相的奉送上一只弓,却没有给他箭。

        弒樱拉开弓弦,眯起眼睛,他的弯弓内空无一物,却让宋城觉得心惊胆战:“你……你那是什么东西!”

        “欢儿,别动!”弒樱轻轻道。

        “嗯!”

        两个人都用弓箭指着他,宋城一下子慌了神,把聂欢摆弄来摆弄去的。生怕谁射到他。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峥得一声,弒樱松开了弓弦。

        宋城倒抽一口气,无箭弓难道是真的?还未反应,眼睛忽然传来一阵剧痛,原来弒樱射的是他的左眼。

        “啊——”整个左眼血淋淋的,宋城踉跄了一步,紧抓着聂欢的手松开了,邢浩宇及时补了一箭,正中宋城的心口。

        宋城惨叫一声,跌倒在柴枝上。

        聂欢腿一软跟着跌倒,却被飞身过来的弒樱抱了个满怀。

        “走!”弒樱抱着她飞离,转移就失去了踪影!

        “陛下,宋城怎么处理?”绝尘问道。

        释心望着刚才消失的两人,冷声道:“他不是堆好了柴枝吗?那就让他们用了吧!”

        “来人,把宋家老小一起架在柴枝上!”

        “陛下……陛下我可是你的妃子啊!陛下!”

        “现在你不是了!”释心毫无眷恋的掉头就走。

        ……

        皇宫内,气氛有些低迷。

        弒樱收回手,扫了誉浅一眼。

        誉浅连忙道:“我已经给她吃了解药!”

        “她体内不止曼陀罗一种毒药!”弒樱道,平静的语气没有一丝起伏。

        “那绝对不关我的事!”誉浅连忙摆手。

        吃过解药后,聂欢渐渐好转,听闻自己还中了其他的毒,有些骇然,不可能啊。

        “是朕!”众人簇拥下,释心走进来,明黄色的朝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下。

        聂欢惊悚的望着释心冷酷的表情。

        弒樱眯起眼睛,身上杀气涌现。

        “这毒相信师兄也听过,叫留莲子!”

        什么?留莲子?那是一种毒药,而且无药可解,但是,吃了留莲子的人,一辈子都不会被其他毒药伤害。

        弒樱皱紧的眉头稍微松开了一些:“你给她吃这个做什么?”

        “朕自然有用意!”

        “那我不是死定了!”聂欢惊呼一声。

        “你不会死的,只要释心每年给你配好解药!”弒樱淡淡道。留莲子的解药比曼陀罗还要复杂,只需要每年按时吃解药,就不会有任何事!

        绝尘等人都不晓得陛下为何要这么做,既然那么担心聂欢,为什么还要给她吃那么毒的毒药。

        释心看着聂欢,深深的看着她:“从今以后,你每年都需要来大曜皇宫一趟,若不来,你才是真正的死定了!”

        记得她曾经跟绝尘说过,要跟弒樱隐居山林,从此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他就偏偏不让她如愿。

        聂欢,朕无法留你在身边,起码要你每年都来见朕……如此甚好!

        数日后,大曜举行丧事,死的是大曜的太傅,享年二十六岁。

        若干年后……

        “弒樱……别……别闹了,今日我该去大曜!”聂欢气喘吁吁的从丈夫怀中探出头,小脸红扑扑的,唇瓣因对方啃咬的次数太多,微微泛着红肿。

        弒樱有些不满道:“毒已经解了,为何还要去?”

        聂欢嘟着嘴,手指在丈夫胸膛画着圈圈:“释心之所以喂我吃毒药,哪里是真的想钳制住我,只不过想我每年回去看看他罢了!”

        弒樱贪婪的摸着妻子柔软的后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早去早回,我做好饭等你!”

        “……今天你不是说要跟邢浩宇下棋吗?”

        没错,聂欢‘死后’没多久,邢浩宇便称自己身体不好,也辞官了,带着李峻跟刑天一起过来,期间弒樱本不想收留,可邢浩宇说的实在可怜,加上刑天年纪小,弒樱勉强答应让邢浩宇住在自己隔壁。

        数年来,两人居然感情突飞猛进,约定好了时间便要喝酒下棋。

        “下棋也需要先吃饭!”弒樱淡淡道。

        “……”

        一天来回,其实绰绰有余。

        释心再也想不到他们隐居的地方就在大曜皇城附近一处山林里,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聂欢欢欢喜喜的出发了。

        每到这一天,皇帝都会撇下所有事,独自在寝宫里摆好酒菜,而且还不让人进去。

        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绝尘跟誉浅两人。

        “你来啦!”释心转过头,见到来人微微扬起笑。

        每年见一次,释心每年都有改变。

        但是她却没有,时间好像特别的眷顾她,除了每次来的衣服不一样之外,根本没有一点改变。

        “嗯!”

        释心连忙把解药递过去,聂欢小心的收进怀里:“多谢了!”

        看着她的小脸,释心轻轻一笑:“你还怨恨朕吗?”

        “陛下,我是明白你的!”

        因为明白,所以才会在毒已经解开的情况下,每年都来看他一次。看着释心把国家治理的那样好,她觉得好开心,总觉得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释心今日心情不错,招呼着聂欢吃吃喝喝,又跟她说了很多以前的事,以及最近棘手的问题,其实前几年也这样,不过弒樱说过了,不许她再插手,聂欢也就听听罢了,她相信以释心的才能,不会搞不定的。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吃饱喝足,太阳也快下山了,聂欢起身告辞。

        今日释心喝了不少酒。

        聂欢道:“陛下,来年再见了!”

        “嗯!”释心淡淡的应声道。

        聂欢转身的时候,腰上忽然多了两条手臂,聂欢僵住了。

        释心抱着她的腰,这是自他长大以来第一次这样拥抱。

        他似乎哽咽了:“聂欢……你的毒是解了吧!”

        “没……没有的事!”

        “千万别让弒樱帮你把毒解了知道吗?”

        聂欢困难的点点头,忽然觉得身后有些不太对劲,因为那条成年的手臂忽然间下滑了不少。

        她狐疑的回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让人心痛的脸孔。

        白梨花般的容颜,单纯而又可爱,乌黑的瞳仁透着星星般的亮光……这不是,摩罗释心吗?

        “欢欢,你会想我的吧?”奶声奶气的童音在聂欢耳边回荡着!

        泪水滑下眼角,她的释心又回来了。

        一根手指逆流而上,擦去了女人眼角的泪水,弒樱皱着眉头不解的看着沉睡中的聂欢。

        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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