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青州孟郎君

“辞哥儿，夭夭，这儿呐，我在这儿呐。”清风瞧见赶忙摇着小手大声叫道。

        “清风，嬷嬷，我们回来了”苏辞的声音开始很小，只他一个从小就开始接受侯府教育的贵公子哥儿何时这般大声叫嚷过，还是在恁般多人面前，只叫着叫着却是越来越大，更是伴着哈哈的笑声，两个小孩儿好似在比着谁的嗓门儿更大一般。

        众人也是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尤其侯府的一众人竟是惊呆了，这还是侯府的那个老学究公子吗？

        侯夫人金氏出身商贾之家多年叫夫家瞧不起，以至于金氏对儿女的管教更是严上加严，堇疏和苏辞自小灌输的的便是那些子的大家做派，便是丝毫也不肯放任。金氏更是恨不能让全京城的人都来瞧瞧她的一双儿女更是不比别家的公府公子小姐差，堇疏更是小小年纪便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更何况小小的苏辞何时又这般放纵过。

        堇疏看着弟弟这般活泼放纵的模样也是当真惊着了，堇疏遂想起采薇同她说过的乡下的泥腿子在田间劳作时，便是一个在这边儿的田间扯着嗓子喊，一个在那边儿的地头应，当时听得时候小丫鬟们还在互相打趣调笑。

        看着打闹的两个小人儿，堇疏小小的身子更是摇摇晃晃。她的弟弟，宣平侯府的大公子，此时竟如同那乡间的泥腿子般，这要是母亲还在世的话，怕是非得挥着大棒子来挥打他们姐弟俩不可。

        堇疏连忙扯着弟弟小声道，“辞哥儿，辞哥儿，小点儿声儿”

        只俩小儿正在较劲的时候，哪里还能听见姐姐小小的声儿。

        堇疏心里暗暗道，待安顿下来，不仅是辞哥儿，便是清风的礼仪规矩也得着紧着来了。

        “小姐，你们昨晚到底是去哪了？您怎么也不带上我，便是不带我也得带上春絮姐姐。”还未下马采薇便哭天抢地迎上前来。

        “采薇姐姐，我和姐姐昨日有要紧事，有杜大伯和杜大娘，还有道长在，姐姐还有甚可操心的。”

        采薇听后却是不见生气，抿嘴柔声笑道，“公子便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我们这些姐姐了不是？”

        两厢遇见后，孟子青薅羊毛似的将苏辞拉下马来，而后轻轻缓缓地将堇疏扶下马，其动作轻柔好似生怕惊着了那佳人一般。只一抬眼便瞧见那剑鬼愁大侠竟是打着把油纸伞，替他的夫人遮挡那似火的炎炎烈日。

        孟子青此时心里不免发堵，这剑鬼愁大侠当真是不给人一丝丝的活路。剑鬼愁大侠若是能出一本追女三十六计，他定当好生拜读研究，剑鬼愁大侠若是能为他们军营的一众光混汉子传道受业解惑这些个子的女儿经，他们青州府定然能摆脱他们山东省光棍大营前三的宝座。

        孟子青再一瞧那毒夫人的蜜色肤色，恨不能仰天长啸：都已是这般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只这丝毫也不耽误孟子青上前献殷勤，“堇疏妹妹，这烈日炎炎，太阳更是毒辣，赶紧去马车上待着，仔细晒坏了。”孟子青打起精神强忍着心里的酸气儿催促堇疏。

        而后便学着那剑鬼愁的模样为堇疏倒了一杯清水送到堇疏面前。

        堇疏看着面前的孟子青，又看了看远处的剑大侠夫妇。

        她骑马过来时第一眼便瞧见了他们。

        虽是初秋季节，可那正午的骄阳依然似火炉一般，天空更是亮得耀眼，连同路边的垂柳都低下了娇羞的脑袋，树影紧缩，好似怕路人瞧见一般。只那天地交接之处，却有一美人在伞下熠熠生辉，那小蜜肤色更是衬得她略带三分英气，举手投足更带豪气，令人心生向往。

        那身边的男子却是嘘寒问暖，好似那美人天生便该是这天地的中心一般。

        这叫堇疏如何不羡慕，此时瞧着对自己也算呵护有加的未婚夫婿，脑海里打架的两个小人儿总算是停了下来。

        一番寒暄之后，有福叔带着大半的家丁丫鬟们去往苏氏老家怀庆府，堇疏带着弟弟苏辞，丫鬟采薇和清风一家三口去往苏州府。

        “孟大哥”

        还未等堇疏说完，便听见几个孩子的叫喊声儿“孟姐夫，你快来瞧瞧，这定然是疏姐姐送给你的”堇疏被打了个岔，却是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儿。

        清风一把拉开马车的帘子，一脸急促催道。孟子青微微上前探头便看见了一杆银色□□，孟子青伸出一只手握住那□□，竟是手一沉，孟子青赶紧伸出另一只手，双手齐握，将那□□拿出在空中挥舞了数十招，最后将那□□竖直立在了地面上。

        此时的孟子青手握□□却是气喘吁吁，额头更是大汗淋漓，眉目间却是带着一副酣畅之情。

        “好枪，”道长开口道，“可否给老道一观，”太长真人用手指将那杆子枪从左到右抚了抚道，“莫非这便是那龙胆亮银枪？”

        堇疏惊讶道，“道长好眼力，此枪名为龙胆亮银枪，传说是那三国赵云赵子龙所用之物。”说完又瞧了瞧孟子青，“望君佩戴，保家护国。”

        堇疏看得孟子青将那银枪舞得更是虎虎生威，不禁从中生出万丈豪情，惟有这般的铁血男儿才不负这番赠枪之情。

        孟子青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虽则看见这兵器时大概也觉得很是贵重，只这兵器仿佛有些贵重过了头。

        “堇疏妹妹”

        “孟大哥不必推辞，孟大哥英雄男儿当配此枪，只愿孟大哥待得他日为堇疏挣得诰命便是。”

        这番郎情妾意相互推诿，那边儿的夭夭却是听得脑袋都方了，翻了个白眼儿道，“孟姐夫，男子汉大丈夫，莫这般婆婆妈妈，将来只要你待疏姐姐如同杜大伯一般便全了今日之情啦!”

        孟子青听得此话方收下此枪，只心中亦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挺着一身粗壮的腱子肉此时双眼却是含着两泡泪，心里更是软成了一股水儿，这般精贵的武器，便是自己亲爹，亲爹的上官也是没有的，堇疏妹妹竟是就这么送给他了。

        虽说他年纪小，不知何时才能为妹妹挣得诰命，但此时的孟子青却是为自己树立了人生第一个目标：超过剑鬼愁，以后他要所有认识不认识堇疏妹妹的人都能叹上一句，“嫁的此等如意郎君！”

        孟子青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今日江湖有他剑鬼愁，来日武官里便有他青州孟郎君。便是一日赢不了那剑鬼愁，也要将他孟郎君的名号排得和那剑鬼愁不相上下。他便是赢不了，却也绝不能叫堇疏妹妹丢了脸面。

        “疏妹妹今日之情，子青不敢忘，惟望妹妹保重好身体，待妹妹来日便知晓子青！”

        孟子青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看着剑鬼愁夫妇带着疏妹妹驾车离去，抹了抹眼泪喊道。虽则相处只有这短短的一日，却好似一眼万年，孟子青挖空了肚里的墨水也只得这一句，此时倒是羡慕起那些酸儒，一抬手一挥笔便能叫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蜂拥而上。

        辞哥儿和清风撩起马车的窗帘儿，堇疏坐在马车里看着变得越来越小的孟子青，恍然想起母亲金氏提起未婚夫的那一日。

        那日母亲金氏精神比以往好似好了许多，脸上更是带着似有似无的喜色，堇疏带着弟弟辞哥儿去看望母亲，金氏看着自己的儿女竟是能起身食些素粥。堇疏偷偷开心着，更是觉得母亲或许是要身子大好了，金氏用完粥摸了摸儿子圆润的小脸，又捏了捏小胳膊小手，只恨不能将双眼嵌在惟一的儿女身上才好。

        母亲抱了又抱小小的辞哥儿，终究还是让乳母将弟弟抱走，后拉着自己越发纤细仿若无骨的手。

        “疏儿，你外祖父在时有一忘年交，现如今在青州乃六品武官昭武校尉。膝下长子孟子青现年十五，娘虽从未见过，只你黄嬷嬷家的大儿有福却是见过一面。你有福叔细细观察过孟公子，他做人光明磊落，对下以诚待人，虽是憨厚了些，却是个老实的。娘当真也是怕了”

        堇疏相亲母亲死死拉着自己的手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老话儿却是再错没有。娘就是明白的太晚。”母亲再次顿了顿道，“娘知道，六品之家确是微薄了些，想你堂堂侯府嫡长女下嫁，只娘想着你将来便是不得宠，你未来的夫家也不敢轻视于你，再者咱们还有大把的陪嫁，又有你外祖父的情分在，将来顺顺当当的做个老太君，就是现下让娘立时闭了眼，娘也情愿。”

        堇疏看着母亲仿若癫狂的模样心里苦涩，像他们一般的豪门贵族哪个不是抬头嫁女，哪个做娘的不想叫自己的女儿嫁的如意郎君，可自己也知道母亲心里的担忧，自己像极了母亲，秀丽有余，偏却美貌不足，这也是母亲愈发地愧疚，又惧怕自己婚事将来被宫里的娘娘利用，索性自己先行定下，只这婚事现下已是她能找到最好的了。

        若是从前苏堇疏定是不能懂母亲的慈母心肠，可母亲病得这些时日真真刺痛了堇疏，往日里堇疏只当父亲母亲有一丝龃龉，可事到如今才知，这府里的宫里的怕是早已看上了母亲的侯夫人之位，只待价而沽。那时的苏堇疏如同针扎一般，心里好似有种直觉，母亲此番似是在为自己安排后事，越想越难受，似万箭穿心般，只怪自己不中用，尽是不能帮母亲一丝一毫。

        此时再看那孟子青，当真是性情中人，比起京城的那些纨绔，却是强上百倍不止。

        此时的孟子青手握龙胆亮银枪骑着快马赶回青州府，时而大笑，时而哀叹，时而锁眉，时而又眉开眼笑，只教路人看得是奇妙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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